白倾沅从来只在母亲和他人的嘴里听到过盛都这个地方。虽然父亲身为西郡王,每逢年节过后就要进京述职,但他从来没带白倾沅去过。毕竟甘城到盛都一来一往,少说也要花费近一个月的时日,白倾沅如今也才十二,哪里有精力在路上奔波那么久。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白明朝总算找回了自信。
他虽比白倾沅年长不了几岁,但毕竟是男孩儿,西郡王夫妇都觉着,男孩儿就该早些放出去闯一闯,多历练历练。于是去年西郡王进京述职时,不仅按惯例带了白今久,连白明朝也一块儿带上了。
这一度叫白倾沅很是嫉妒。
此时白明朝又拿这个来笑话她,她不满地做了个鬼脸,不理他的话,反而向白今久道:“大哥哥,我们刚才在路上,听到他们说什么盛都城里变了天,北郡也要变天,变天是什么意思?是要打仗了吗?”
“是啊。”白今久温柔地看着她,“阿沅怕不怕打仗?”
白倾沅懵懵懂懂地摇着脑袋,小嘴坚定地回答道:“我不怕。”
白今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夸赞她道:“嗯,不愧是咱们西郡的女儿。”
城墙上的风比下面要来的猛烈,也更清凉。
白倾沅抬着手挡在额前,遮了大半的太阳,而后眯了眼,望向无边无际的蓝天,天青色的衣袖摇摆在大风中,鼓鼓囊囊,承载的是对远方满满的期待。
白今久和白明朝并排坐在后方的矮凳上,双双背靠着城墙,安静地看着她。
兄妹三人难得宁静地相处了一会儿。
渐渐地,有驼铃声不期而至,白倾沅闭了眼,仅靠耳朵认真去听,不久便惊喜地回头,冲二人急切道:“有骆驼的铃声!有人来了!”
白今久头一个站起来,到了她边上,白倾沅话音刚落没多久,果然就有一列队伍浩浩汤汤地穿过不远处的绿洲,正往这边来。
骑在队伍前头的是先锋官,他的背上插着一面火红的旗帜,正迎风飘舞在空中,白倾沅拼尽了全力去看,终于模模糊糊分辨出来。
“顾?”
“哥哥,他们姓顾!”
相比于妹妹的一惊一乍,白今久并不讶异,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双手负在身后,做足了准备等着他们来。
在队伍快到的时候,他才悠悠下了城墙,亲自站在城门口的护卫边上,检验那先锋官送上来的通关文牒。
他手里握着没什么问题的通关文牒,抬头看了看这支队伍,一眼便看中了骑在队伍头部的那个人。
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副意气风发的姿态,跟他在京城里见过的少年郎一模一样。
“顾少将军,许久不见。”他微微笑道。
“许久不见。”被称做顾少将军的人翻身下马,与他行礼。
“少将军带人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劳累,城中早就备好了下榻行馆,还请先休息吧。”白今久伸手向城内,示意他们进城。
白倾沅这回趴在了城墙内侧垛口处,偷偷俯瞰下面,与一旁的白明朝咬耳朵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头,要哥哥亲自去接?”
“你不是听到了吗?顾少将军。”
“顾少将军是哪个少将军?你晓得吗?”白倾沅又问。
白明朝不耐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凶我做什么?”白倾沅嘟着嘴,自己继续观察城墙下正在交涉的两人。
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那顾少将军便又重新上了马,带队进了甘城。
待他真正走出城墙门洞下,回头的一刹那,白倾沅才彻底看清他的脸。
那是一副光明到叫人不可置信的模样,对,光明,小小年纪的白倾沅,找不出比这更适合他的词。
他头上戴着紫玉嵌宝银冠,乌发高束,赤红色抹额下五官鲜活,眼神明亮。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抬头望着城墙,分明是在下首,姿态却潇洒地像个胜利者。
白倾沅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蓦然被他这么一瞧,她呆呆地愣住,既不避退,也不向前。
白今久顺着那少将军的视线看去,见他是在打量自己妹妹,便简单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妹,白倾沅。”
说完,他又冲城墙上喊了一声,“阿沅,明朝,你们赶紧下来,坐马车回家!”
白倾沅一个激灵,不再看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是拉着白明朝三步并做两步跑下了城墙。
顾家的队伍走在前头,白倾沅却要和白明朝在后头坐马车,她不大乐意地撅着嘴,被白明朝催着上马车之际,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