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观将茶盏放回到她面前,只说了一个“是”。
“工部好啊,只要不是跟这次一样,动静闹得这么大,工部还是最吃香的。”江韶华理智道。
他说这话,也不觉得心虚。
白倾沅内心鄙夷,却也不好显露在脸上。
她此时对江韶华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敬而远之。
偏顾言观与他还处处是往来。
只见顾言观指尖轻移几下,将茶壶递到了江韶华手中,他稳稳接过,又继续笑道:“顾兄风雅,这灵泉寺上的竹露还未用尽,便又有暴雪残渣可饮。”
“天命。”顾言观轻言两字,转过头来看着白倾沅,“县主尝尝。”
白倾沅哪里会欣赏这些,可是听了他这话,也不好断然拒绝,便模样乖巧地将茶盏凑到嘴边,轻呷了一口。
喝茶的间隙,她又听见江韶华道:“今日蒋峥嵘和苏疑碎,还有覃质,在朝堂上公开对峙了。”
顾言观淡淡道:“那还不够。”
“是啊,那可不够。”江韶华的笑不再是从前那般叫人舒畅,而是带了些森冷,“该叫他再也动不得身,那才好。”
白倾沅告诫自己不要听这些,她和顾言观复他们自己的仇就好了,江韶华复他自己的仇,他们本该两不相干。
可偏偏他们说的话总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
“皇帝年后会让德昌侯去江南上任,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江韶华即便是说着再狠毒的话,脸上的嘴角弧度也总是不变,白倾沅每每见到他这副笑面虎的模样,便心生胆寒。
上一世她对江韶华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她既不敢轻易揣摩,也不想与之多加接触。
“到时候还要请县主帮个忙才是。”白倾沅刚想着这茬,便被他点了名道了姓。
“我?”她踌躇着指了指自己。
“是。”
江韶华走后,白倾沅心中仍惴惴不安。
“我觉得他很危险。”她紧挨着顾言观,实话实说。
“我不危险?”顾言观偏头,与她对视。
“我欢喜你,你便不危险。”白倾沅抿紧了嘴唇,没羞没臊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睫毛。
“年后我父王就该进京了,到时候事情处理完了,你就跟我一道回西郡好不好?”她眼里星河遍布,满是期待。
顾言观失笑:“真做上门女婿?”
白倾沅扭捏道:“也不是不能跟你待在京城,只是你得先跟我回西郡。”
“为何那么坚持?”
“因为我母亲还在西郡,见过我父亲不行,还得见过我母亲,见过我们全家,那才行。”白倾沅脑袋枕在他肩上,傲娇道。
顾言观稳住她不断晃动的身子,低声回应道:“那就去西郡吧。”
“嗯?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白倾沅惊喜地爬起来,坐在他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嗯。”顾言观揉揉她的脑袋,“我的小县主,该有的仪式都得有。”
“真好。”白倾沅傻傻地笑着,瘦小的身子躲在他怀里,亭子里四面都漏着风,不知何时还会有下人经过,她却无所畏惧,只想安静地听一会儿顾言观的心跳。
良久,她才捂着饿扁了的肚子道:“我饿了。”
“进屋叫她们给你弄点吃的。”
“我想吃你。”
顾言观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原本缩在厚厚大氅里的人搂住脖子堵住了嘴。
大雪初霁的日子里,就该有些甜头。
而与他们的岁月静好截然不同的,是另一边蒋家和苏家,还有覃家的鸡飞狗跳。
苏家诚如苏疑碎所说,他们家人少,自己吃的粮食并不用太多,剩下的许多都可用来开粥棚布施。
而覃家更是。覃质至今也只一个孤家寡人,上头只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休养在家,他们家能用来布施的米粮,也是能顶一段日子。
真正麻烦的是蒋家。
蒋家是个大家族,到了蒋峥嵘这一代,除了大房二房还留在北郡,余下的三房四房皆住在京城,蒋峥嵘正是三房。
蒋家四房不是个争气的,京城这一脉,几乎全是靠蒋峥嵘在撑着。幸而他也算争气,顾征死后在军营也是挑了一段时日的大梁,如今又得太后赏识,儿子还娶了长公主,勉强也算光耀门楣。
只是金玉其外,往往败絮其中。
蒋家下半年迎娶成柔长公主,为了长公主偶尔到蒋家来住时可以顺心,花重金买下了自家隔壁的宅地,打通两家,将隔壁建造成了一座园子以供公主赏玩居住,其奢华程度堪比宫中的小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