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的一边是兴盛街市,另一边则是滔滔永定河。
河上花灯遍布,写满了少男少女的旖旎心思,载着它们顺水而下,缓缓东流。
白倾沅掰着手指头数着,她的父王至多还有三日便要到京城,她也没必要再同召未雨虚情假意。
前些日子召未雨还邀他们兄妹三人入宫小聚,两位哥哥倒是去了,她却是独自称病在家,兴致缺缺。
既然她都能明目张胆对她干出那种事,那便也不能再怪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成熙和成柔那儿她也分别亲自去串过门了,成熙依旧是我行我素的个性,年夜饭并没有回宫吃,丝毫没有要给召未雨留面子的打算。
关于江韶华的事,她其实很想问问成熙,可她知道自己不好开口,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家事,可谁叫他们是帝王家,帝王家的家事,牵扯的往往是天下万家。
成柔那儿她就更不好开口了,陶宣是她的亲弟弟,召未雨又是她的生母,江韶华的狼子野心事关她至亲至近的两个人,再理智的人,也无法真正地平衡二者。
于是她问了顾言观。
趁着上元节这晚,她提着花灯沿着永定河走着,问顾言观道:“你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的?”
顾言观倒不避讳,“是他自己找上的我,开诚布公。”
“他不是今年刚到的盛都?”白倾沅讶异,“他一来盛都便奔着你而来了?”
“是,他这样的人,如若没有万全的准备,如何敢轻易踏足盛都的土地。”
“那你当初不曾对他的身世有过怀疑?”
“收到他的信之后,我自己下过几次山求证,我家中书房,留有我母亲的旧书信。”
与蜀中往来的旧书信。
***
再过几个月便是春闱,一整个冬日几乎都窝在家中温书的召怀遇难得抽空出来吃个酒,没想到跟江韶华沿着永定河吹风的时候,还会遇到白倾沅和顾言观。
“他们俩……”他站定在原地,吐出口的几个字意犹未尽。
原本江韶华只是由冯不若带着,与他们这群官家子弟关系还算融洽,但要说多亲近,那也是没有的,尤其是召怀遇这种生来就有资格站在山顶傲视群雄的人,压根不会主动与他多接触。可自从那场雪灾过后,有了金钱往来的两人,关系倒是在这个把月间贴近了不少。
他瞧了瞧召怀遇目光所及的方向,很快便看到了顾言观与白倾沅的身影,随口接道:“郎才女貌。”
召怀遇见他并不惊奇,蹙眉道:“你知道这事?”
“我可不知道,我连这两人是谁都还未瞧明白呢。”江韶华连忙否认道,“只是单从背影看去,的确是相配得很。”
“配什么?”召怀遇喝了点酒,语气中带着刺,“癞□□要想吃天鹅肉,不怕淹死自己,痴心妄想。”
江韶华可没想到单单的两个背影,便能叫他有这般戾气,想来想去,便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召怀遇这只癞□□,也想吃天鹅肉。
他望着人群中白倾沅娉娉婷婷的身影,心下思量,这个叫召未雨看中了能做皇后的女人,不知暗地里得了多少人的垂涎。
只是癞□□虽多,天鹅肉却只有那一块,早已叫顾言观抢先了。
召怀遇的不满他看在眼里,却也不好多言,想起明日的打算,便心一横,主动道:“我给召兄说个故事吧。”
今晚的酒有些烈,召怀遇方才感觉还行,如今却是有些微醺,哪还有心思听什么故事。
只是他已经这么讲了,他也不好当面拒绝。既受了人家钱财相助,人情总是要还的。
江韶华见他没有拒绝,便微微笑了下,那眼底蕴藏的深意,叫召怀遇甚觉奇怪。
“从前有户权势人家,家里正妻也是个高门显贵的小姐出身,两人门当户对,结合之后,很快便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聪明活泼的女儿。”
“然后呢?”他既真开了口,召怀遇便给了点面子,竖着半边耳朵听了听。
“然后这家的男主人,在和正妻的女儿还未出生,正妻方有孕之时,又给自己讨了两门贵妾。”
召怀遇额上原本浅浅的纹路又深了几寸,他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江韶华偏还在继续,“两个贵妾的肚子也是争气,进门后不过一两年,便都双双生下了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召怀遇冷嗤,“这男人倒也算圆满了。”
“是啊,圆满了。”江韶华笑笑,“可还有更圆满的。其中生下女孩儿的那个贵妾,在没过几年之后,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而正妻除了刚开始的那个女儿外,再无一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