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好人。”顾言观盯着她小嘟起来的红润嘴唇,喉结轻滚。
白倾沅仿佛能窥见他不怀好意的心思,自觉地伸手去揽他,“巧了,我也不是。”
“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
白倾沅笑盈盈地蹦上他的后背,就算离马车只有几步之遥,也耍赖要他背过去。
她趴在顾言观背上,抬头看看阴沉的天,早春寒风掠过,带来湿润的气息。
仿佛过不久就要落雨,她故意附在顾言观耳边,吹着小风旖旎道:“今晚的月亮一定会很圆。”
云雾这么浓的日子,晚上多半看不到什么月亮。
但他还是顺着她,宠溺道:“是,今晚月亮一定很圆。”
去到马车的短短几步路,顾言观背着她,仿佛走过了一个年轮。
***
顾言观烧好热水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睡着。
脸上几道伤痕刚上了药,露在外头的半张脸都泛着微红,他走过去将被子轻扯下来几分,怕她将药膏都沾到被子上。
“……”她忽然梦呓了一声。
顾言观动作一顿,俯身细声问她:“什么?”
“先生……”
这回的说话声也没大多少,顾言观却听到了。
先生?
她在喊谁?
“顾先生……”她脑袋小幅度地摇晃着,眉间逐渐蹙起一座小山峰。
是在叫他吗?
顾言观安静打量着她,没过多久,人就醒了。
“怎么样,舒服些没有?”他只字不提方才之事,只是同往常般体贴关心她的身体。
白倾沅空洞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木板,屋里昏黄的光影叫她无措。
是梦吗?
为什么醒来还会在这间屋子里呢?
她不敢相信地偏头,见到剃了头发的顾言观正守在她身边,神色清冷,却也满是怜惜。
“顾言观……”她只出口三个字,便泪如雨下。
顾言观顾及到她刚擦上的药膏,赶紧伏过去揽住她肩膀,拿帕子替她兜着眼泪,好声好气地哄道:“不哭。”
“顾言观……”
白倾沅被他虚虚地揽在怀里,疼痛的喉咙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我在,我在。”顾言观生怕她是做了什么噩梦,想将她抱紧几分,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口。
他将她轻扶起来,叫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再用被子裹好,翼翼小心地搂着她,好似在抱一件易碎的瓷娃娃。
原来还会回来吗?那些真的都只是梦吗?
白倾沅动了动手指,想要试着自己抬起手臂,可是太难了,她真的什么都动不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身子已经很弱了,自从被顾言观捡回来之后,她便一连好几日,日日卧在榻上,动弹不得。
这段时日,顾言观可谓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不仅时时为她煎药擦药,就连吃饭喝水也都亲自喂她。
她吃不进苦的药,他便特地跑下山为她寻了甜腻的蜜饯来;她嫌弃时常卧在榻上难受,他便任劳任怨地替她擦拭身子,给她时不时地翻翻身;她白日里睡得多,夜里就总做噩梦睡不着,他便亲自抱着她,哄着她,每晚抵足而眠。
逼仄的小屋里暖意融融,她浑身没半点力气,窝在顾言观的怀里,控制不住地往下落着眼泪。
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夜半惊醒了,可没有一次是这样难过的。
顾言观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看着她哭的同时,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紧,也不在乎什么药膏不药膏了,他只能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他们都不说话,沉闷静谧的气氛叫人再次昏昏欲睡。
白倾沅稀里糊涂地想着,本以为自己一睡就是彻底不起了,谁知竟只是个梦。
重生没有了,蓄着长发的顾言观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梦里虚幻泡影,灯火通明,一觉醒来,她还是溃烂地一塌糊涂。
朦胧的眼角瞥见床边桌上的一碟蜜饯,她越过它们,向往地望向窗外。
窗外月色温柔如水,泻进几缕在窗边的桌子上。
她想,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圆。
“我梦见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细若蚊丝的声音再次传入顾言观的耳中。
顾言观抱着她一动不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梦里你是有头发的。”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特别喜欢。”
“顾言观,我好困啊,你再多说些话,哄哄我,好不好……”她难得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虽然也是断断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