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见他如此,倒有些惭愧,踮起脚,在他唇侧亲了亲,算作讨好。
萧彻受了讨好,脸色稍缓,问道:“单氏的那把金锁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哭成这样?”
“那是我五哥的遗物,乍地见着一时伤情控制不住而已。”
“你五哥的?”萧彻诧异,“那你怎么就随手打赏给了单氏?”
他深知令嘉对亲人的重视,那把金锁既是她五哥的东西,她便是年幼,应也不会对之如此轻忽。
“那把金锁是我五哥做给她的,不过五哥不好意思,这才由我的手转交而已。”
令嘉神色平和,只目光有些黯淡:“五哥生前爱慕曹夫人,但碍于秉性羞涩和家世悬殊,也怕误了她的名誉,一直不曾向她袒露心意。后来,我娘松了口许五哥婚事自专,我五哥欣喜之下,就亲手做了一对金锁,一式两份,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同心锁。”
说到这时,令嘉的目光莫名飘到了萧彻腰间那块今早新系上的黑色玉玦上,失神了一瞬,又道:
“五哥原是准备用这金锁向曹夫人表白心意的,不料金锁还没做成,我四哥拒婚段家,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为全两家颜面,爹为五哥同段家的另一个女儿定亲。五哥违拗不过爹娘,最后黯然放弃。只是终究是心存不甘,他就让我用这种隐晦的法子将金锁送到曹夫人手上。”
又是一桩风月情事,可惜燕王殿下虽在成婚后解了风月,但本质依旧是无情人,他人风月与他何干。相较他人的事,他更关注他的王妃。
“你既然想要索回你五哥的遗物,为何又半途而废?方才你若是不插手,单氏最后定会献上金锁。”
“我要金锁何用?若想留个念想,五哥留下的东西多了去了,我怎会觊觎他赠予心爱之人的东西。”
令嘉面上浮现淡淡的悒色,轻启朱唇道:“我只是想要她的命罢了。”
最毒美人心。一条无辜的性命,落在令嘉这位美人的口中,就是这种轻飘飘的口吻,正如鸿毛。
萧彻忍不住皱了皱眉。
倒不是他不忍心,事实上他出身于唯一能名正言顺地让人陪葬的皇族,长大后又在沙场厮杀过,或明或暗,或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单凤娘虽给他做了数年属下,但说到底不过利益交换,萧彻重视其才干,但也不会为其生死动容。只是纵使无情,但也有利,遂了令嘉所愿,杀了单凤娘,无论是短期还是长远,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萧彻自是不会允许。
但是不杀——
萧彻看着令嘉,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不可能就因为一个坟头都已经长草的死人的爱慕,而去杀了单凤娘,即使是为了取悦令嘉也不行。但倘若令嘉来个先斩后奏,那他事后再是恼怒,也是拿她没有办法。
若在其他地方,萧彻还能看住令嘉不让她动作,可这是燕州,他还真不大可能拦得住她。
若真拦不住,乐逸必然是要翻脸的,乐逸知道诸多隐秘之事,后患太大,萧彻必是要杀他的。
可是……萧彻对世上绝大多数人的生死都无动于衷,但数年相交,萧彻却是不愿杀他。
萧彻脑子动得快,转眼间已是得出办法。
将傅令奕寻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消令嘉的杀心,若是打消不了,那也得制住她。傅令奕与乐逸素有交情,如何也不会允许令嘉胡乱杀人。而令嘉与这位兄长又是最亲近的,多少会听他些劝。再有傅令奕挡着,令嘉即使想动用傅家人手也没那么方便。
办法是个好办法,只可惜用不上了。
令嘉看了萧彻一眼,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垂下眸道:“你不用费心去想怎么劝我了。那不过是一时魔怔了的念头而已,方才就已想通。我若真想拿她殉五哥,十年前和我娘说一句就是了,何必等到现在。”
十年前,她四哥五哥才死的时候,她娘就跟疯魔了一样,未必做不出来逼人冥婚的事,尤其是单凤娘身世低微偏又挂在她五哥心上。
萧彻相信令嘉说的,只是他却不信令嘉多变的性情,但也只问:“十年前既无此想法,怎么今朝突然起念?”
“方才曹夫人同我说她之前曾遭逢大难,却因金锁的缘故,得以保全。当时我听了,便觉得曹夫人算是欠了金锁一份恩,而金锁是五哥造的,也就是说她欠了五哥一份恩。欠人恩情,以身相报,也是寻常。”
萧彻暗嫌单凤娘多嘴之余,又不禁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