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朝他点点头,示意这蟹丸子里并不含蟹肉。
至此,他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过了两刻,他就知道他这口气松早了。
令嘉早晨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了,吐到最后吐无可吐,她才止住。
萧彻被吓得脸色苍白,可令嘉周围的人却是习以为常地清扫一番就了事了。
萧彻看着令嘉呕吐后憔悴疲惫的脸色,脸色难看地问道:“这有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吧,我都习惯了。”令嘉看着萧彻脸色,危机感爆发,忙警告道:“你可别再劝我吃了。我胃里一存着东西,我就想吐。反而是空着的时候舒服。”
“……你这般不吃东西,身子如何撑得住?”
“一日三遭的食物往肚子里走一遭总能留下点什么吧,且我还能吃些瓜果什么的。总归我也活过这一个多月了,想是饿不死的。你若真为我着想,别劝我再吃就是了。”
闻言,萧彻凤目竟也红了,目中浮现痛色,他并未再劝令嘉进食,只是抚着她的鬓发,低声道:“善善,你这些时日很辛苦吧。”
令嘉见得他如此反应,原有十分的难受也被减去了七分,但也不愿萧彻如此沉痛,便刻意逗他:“是很辛苦,不过也不算亏。这孩子出来以后要再敢不乖,我只需想想这番辛苦,罚她也不会手软了。”
萧彻郑重道:“她若敢不孝于你,我自为善善代劳。”
“……我自己来行了,毕竟是亲生的。”就萧彻那待人待己都狠的手段,若真叫他代劳,令嘉还真怕自己的孩子白生了。
后来,见萧彻目中郁色难消,令嘉被他生生看出一身鸡皮疙瘩来,便索性就哄他为她去抄书,好歹分下他的神。
“为何要你抄书?”萧彻虽知没人敢虐待令嘉,但依旧要紧张。
令嘉解释道:“我前些时日,喜怒多变,总爱砸东西。姑祖母为了叫我静心,就让我每日抄十页书。”
家底丰厚的燕王殿下蹙眉道:“砸些东西又如何,又不差这些物件,令安石再送些过来就是了。何必非要你费神抄书。”
“不是姑祖母吝啬,而是御医说我这样喜怒不定的,不利于养胎,还是要静心为上。”
萧彻听了这话,又紧张道:“既如此,我替你抄,善善你如何能静心?”
令嘉哄他道:“彻郎你和我哪里分得着彼此,我只看着你抄写,也能静心啊!”
萧彻叫她哄得晕陶陶的,竟真应下来了。
令嘉寻出了自己昨日抄到一半的《乐记》的,待翻开来,却见得纸面一片墨迹——昨日被她扫下桌时沾上的。
萧彻含着笑瞥了令嘉一眼,道:“《乐记》我都会默,不需得原本。”
感觉自己被鄙视了的令嘉有些不爽,遂郑重嘱咐道:“彻郎,你要认真写,写完后我要缝成册子,时常翻阅的,好叫孩子能看到她爹写给她的,你若写得不好,我也不给换。”
萧彻含笑应下,“敢不从命。”
可要从命是有些难,令嘉就坐在他的案边,手上磨墨,眼含脉脉。
纵以萧彻的定力,也禁不住令嘉这般专注的目光,笔下转折偏了好几次,一直书过两页后才彻底定下心来。
令嘉自能看出萧彻的不自在,这人城府恁般深,可脸皮却恁般薄,动辄浮红。也就这样,令嘉常会刻意拿话他,哪怕屡屡翻车也不改这此好。
可待到后来见那点红色褪去,她又有些失落。
哪怕这是她的本意。这些时日,姑祖母令她抄书静心不假,但哪里会给她限制页数。不过令嘉看着萧彻有些乱了方寸,想要借此叫他平定心绪罢了。
可真见着萧彻如此轻易平定心绪,她又不禁想起他那坚如磐石的意志。
萧彻意志坚定这一点,在她初见他时,便是知晓的。而后,更是体会深刻。
但,那又如何?
萧彻再如何自持,不也为她傅令嘉动了心生了情,乱了心绪嘛!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令嘉看着那张俊美皎然的侧颜,目光坚定。
他有他的追求,但她也有她的底线。她可以成全他的野心,但他必须考虑她的顾忌。
她总能叫萧彻明白这点的。
十页书尽,萧彻再去看令嘉,她的头已枕在案边,一派好眠,唇角还带着一抹笑。
孕中的女人都嗜睡,原就嗜睡的令嘉就更如此了。
萧彻将人抱到榻上,踌躇了下,还是继续去默书,只是已从《乐记》转成了《清静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