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是可爱,但强要说漂亮,那也是强人所难。
待令嘉察觉时,萧满满的体型已成,她倒想勒令女儿减肥,可惜萧满满垂下眉,她就心软了。在这样一个心慈手软的母亲手下,萧满满就这样从一个小球成长为一个大球,襁褓里的那句“美人胚子”就和尘烟一般,彻底消散在过去。
上皇对此很遗憾,“原本很有几分你……小时候的影子,现在真是一点没剩。”
萧彻自能听得出那处生硬的停顿里该有的话,但只作不知。
这对似真似假的父子间一时无言,过了一会上皇道:“你这次来见我,所为何事?”
六年未见,若是来述父子情谊终究有些可笑。
过了一会,萧彻开口问道:“大哥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
上皇思及宗室入京的召令,心下了然,问道:“你既是见过外面那株梧桐树,又何必再怀疑?”
“……祖母与外祖母便是双生子,母后当年也可能是怀了双子,只是一死一活罢了。”
上皇不以为意道:“就凭猜想?”
萧彻淡淡道:“反推罢了。大哥若非你的亲子,只是一个被置换的无辜人,母后在最后应是放他离宫,而不是暗示他杀你。”
当年,上皇在宣室殿之所以为暗器所伤,就是因为景惠长子的计算。公孙皇后最后的杀招既不是萧彻这个不听话的不肖子,也不是楚王那个心有九窍的不粘锅,而是这位孝顺恭敬的长子。
上皇被提到痛事,神色稍黯,深深地看着萧彻:“你既知晓他应是你的同胞兄长,依旧不曾手软。”
“父皇,你觉得皇权是什么?”时隔多年,萧彻再一次唤起了“父皇”。
上皇缓缓地吐出四字:“生杀予夺。”
“是啊,生杀予夺。”萧彻神色平和道:“父皇仁慈,饶我一命,我尤且不愤多年,又岂会甘心作为他人刀下鱼,俎中肉,将己之所有具系于一人之仁念,哪怕那人是大哥也不可能。”
自英宗定下宗室之制后,就已决定,所有的宗室都是被锦衣玉食养起来的花架,任他们对平民如何作威作福,对上至尊都是毫无还手之力,生杀予夺具是如此。萧彻之所以选了燕州,也就是因为燕州身处边关之地,反因战事,有着更多与那不容分说的皇权周旋的余地。
上皇默然。
“正因为我也生出了野心,我才如此不解父皇当年为何要那样做?”时隔多年,萧彻几乎是心平气和地问出这个曾叫他怨恨了许久的问题。
上皇迎着那双平静的凤眸,失神了一会,最后,他狼狈地转开了眼。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五郎,你可知我从何处学的生杀予夺四字嘛?”
“正是从你祖父身上——你大姐出生未久,你母亲忽然生了一场急病,若非侥幸遇到神一在洛都,她几乎活不下来,但纵使活下来,元气亦是大伤,往后的病根具是这时落下的——这是你祖父下的暗手。”
纵以萧彻这等定力,闻言也不由脸色一变,好一会才艰难得问道:“为什么?”
“这是他一贯的做法,在朕幼时,凡有所好,具是大哥让着我,只除了一次,大哥得了一匹玉狮子,心爱至极,不肯让我,而我也不肯放弃,最后你祖父知道后,便令人将这匹马给杀了。”皇帝语气漠然道,“有此前例在前,大哥自此再未同朕争过任何事物,于你母亲一事上也是如此,可惜这次他偏偏做错了。”
上皇神色阴翳地说道:“一匹玉狮子杀了,你祖父转头便能寻到无数新的千里马来补偿朕与大哥,可活生生的人,如何能有替代。大哥终未能忘情,叫你祖父窥了出来,他忧虑在他百年之后,大哥会因你母亲而薄待于我,便对你母亲下了毒,伪作为急病而去。最后还是大哥察觉端倪,令你祖母送了神一过来。若非朕事后怀疑,暗自着人查探,甚至都不会知道他们的这一场交锋。”
最后,上皇问萧彻:“这就是皇权的生杀予夺,予你夺你,具无从反抗——五郎,换作是你,你又能如何?”
眼见萧彻无言,皇帝漠然作了结论:“生于皇室,若无权势伴身,最后也不过刀俎鱼肉罢了。”
最后两人终是归于无言,萧彻离去时,上皇叫住了他,“无论你打算如何安排你那两个侄子,都别打扰你大哥。”
萧彻点了点头,他知晓这是上皇对他第一个问题的默认。
景惠太子确实就是他的同母兄长。
公孙皇后骗了他,也偏了景惠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