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建筑队有钱,他想拉砖就让他拉。”
“也是。”
两句话,工人们又去烧砖了。
砖窑厂忙,庄秋在发工资的时候也多给了两张票给他们补偿,其中还有一张是肉票,工人们过完年就一直没吃过肉了,肉票一到手,就有人去公社买肉了。
庄民国也去了,他们到得晚,肥肉都被买光了,还剩了些骨头和廋肉,几个工人都有些犹豫,庄民国没犹豫,买了廋弱,还买了几根大骨。
骨头汤熬好了也好喝,肉汤也是一道菜。
他回去都黑了,家里已经烧好了饭,熬大骨要熬一两个小时,只有明天才能熬了,不过他爹娘庄炮仗两个脸上都不好看,不说话,陈夏花也是安静的人,只有两个孩子闹了会儿,又打打闹闹去睡觉去了。
庄民国亲亲热热跟两个儿子一起洗脚,他的脚掌大,庄玉林兄弟两个的脚小,白白嫩嫩的,也小不了多少,大儿庄玉林的也只比他短了两寸。
他刚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的脚更小,庄玉林的脚还没他巴掌大呢,现在都比他手掌长了。
“爸爸爸爸,脚痒,快放开。”
庄民国把儿子的脚放进水盆里,不经意间,他们都慢慢长大了。
明明几年前,还是软软小小的两小只,走路都怕他们磕着碰着,去上工他都要把小二给背在身上的。
陈夏花擦完脸,从镜子里看见庄民国靠在床头不说话,把剩下的膏在手心揉了揉,在手背上擦了擦,“怎么了?厂里不顺心?”
人们生活简单,陈夏花只有猜他是在厂子里出了问题。
庄民国摇头:“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快,玉林今年都十岁了,半大小子了。”
当爸妈的,一方面盼望着孩子快快长大,一方面又希望他们还是小不点,可以把他们护在羽翼下。
庄玉林早就不让他们抱了,读了小学过后就宣称自己是“大孩子”,不让他们抱,不让他们亲,他还反过来说呢,说,“你们这些大人真是个孩子。”
他们当爸妈的满心柔软,他倒是“郎心似铁”。
他又问:“爹娘今天怎么了?我看他们吃饭脸色都不好的。”
陈夏花坐了过来:“大嫂今天来了。”
刘春枝过来干嘛呢?借钱。
刘春枝跟汪群合伙包的果子林去年亏了,摘下来的果子公社都不收,全拿去喂猪了,没挣上钱,包的果子林还是要给村里钱的,生产队也没打算催,让他们过了年,现在都过了年两个月了,刘春枝跟汪群还是不给钱。
找她们要钱,就是口口声声说没钱。
刘春枝是真没钱,她的钱都借给娘家弟弟盖房子去了,现在要拿几百块出来也拿不出来,生产队把果子林都收回来了,还给她们限了日期,刘春枝就找上了庄炮仗两个老的。
她说了的,“我只是借,不是不还。”
庄炮仗两个哪有几百块,她这是拉不下脸找庄民国他们,故意说找庄炮仗两个老的借呢,庄炮仗两个要是给她筹钱,肯定是要找当工人的儿子借钱的。
这钱一借,到了两个老的手上,经他们手给了刘春枝,大概率是白给了。
就是放几十年后,有几个年轻人说找自己爸妈借钱,过后是当真还了的?
就是当爸妈的出去给他们借出来的,最后还的人还是当爸妈的。
“爹娘怎么说?”
“不借啊,爹娘手里哪里几百块借给大嫂的。”陈夏花老实,她压根没猜想刘春枝真正的目的是抠他们的钱。
刘春枝跟庄炮仗两个吵了一架。
说他们两个老的偏心,有钱都舍不得帮他们还,他们不给钱,他们以后也不养。
庄民国撇撇嘴,“现在都没养,还能指望以后啊?”
他上辈子当老头子的时候,看了不少年轻人嘴甜哄了爸妈的钱走,说什么以后要养他们,当老人的还当真以为以后有人养呢。
钱给了,孙子孙女带了,人老了,口袋里的钱都掏空了,年轻都没享受到儿子媳妇的福,老了还能享什么福?
有几个子女的,光是为了赡养老的就吵个没停。
等人死了,再假模假样的来哭一下,办丧事这摊倒是不含糊了,请乐队唱戏,大鱼大肉的吃,热热闹闹办了几天,这时候舍得花钱了呢,一堆一堆的钱纸买了烧,好像这些纸钱一烧,就是敬孝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