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家里人都说叫他歇一歇,他没干。
回头庄民国还专门跟他们家的“庄成才”好生叮嘱过的:“你弟弟你得好生压一压,他都学会说脏话了啊!”
“庄成才”自诩是家里的男子汉,更是当长兄的,很快他放下书,青葱的少年背脊挺得直,小脸白白净净的,他是走的斯文做派,人家后来那些女孩子就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的。
庄玉林说:“爸爸你放心,我会跟弟弟好好说说的。”
“行。”庄民国放心把家里的“大事”交给大儿子,过年只初一到初四这几天走亲,走完了跟陈夏花两个就忙苗子地去了。
现在种菜的人家一年比一年多,他们苗子地的苗子压根不够,年前供销社的齐玉齐大姐骑着自行车来了一趟,意思是让他们扩建。
扩建就要地,他们家所有的田地都拿来做苗子地了,根本扩建不了。
供销社的生意被抢了些,现在练摊的多,有很多小商品人家已经不上供销社买了,还不要票,供销社的业绩下降了不少。
这在公社县里都是这样。
不过大件还是要去供销社买,他们的苗子也是供销社卖得最好的,便宜不要票,公社里只要运了苗子去,县里都不等送就卖光了的,齐玉还收菜,庄家这些苗子谁买的她心里大概都有数,人家买苗子他们供销社就说要收菜。
比当季菜要早日子上市,在市场上是最受欢迎的,公社收的菜全往县里送,省城那边想分都没有,供销社的业绩虽然下降了,但收菜卖菜这个渠道做得大着呢,上边点名夸的。
要继续把这个渠道做大,最基本的苗子需要就要跟上。
能供应到公社、县里,这样这菜才能往省城销。
齐玉不是白来的,送了一大堆的礼,陈夏花这人脸皮薄,捏着泥团还在想呢,这要怎么回人家的。
庄民国做惯了,一会就弄上了一地泥团。
她问:“齐大姐说的这个苗子的事你怎么说?”
庄民国说:“咱们地不够,要扩大就要租地。”
现在粮食这么珍贵,谁家会出租地?
只有几十年后,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没人留在家里种田了,那才有空田空土呢。
庄民国去找了村长,村长陪着挨家挨户的去问了,没人租。
陈夏花说的:“你说咱们租后山的地怎么样。”
就是果子林那一片,一整个山头的,前年大嫂刘春枝跟汪群包了一回后,没人再包,那果子林的地都荒了。
村长不忍心,念旧,每年都在村里问一问,谁家愿意包那块地。
庄民国说:“包那块地要费些功夫,锄草,还要把那些果树修枝,不能挡着光,其他的地也要开出来才能用。”
田里的地两年不锄,这地就相当于要开荒了。
这投入就大了。
到庄玉林初九要上工前,到底是把整片后山都包下来了。
有张家妯娌的例子在前,庄民国专门找人弄出来一个合同,找了见证人,在村干部办公室跟村长签字盖章,还握手呢。
看他们签合同的不少,一群小同志出去就学了起来,学着他们签完合同递材料握手的场面,还学着他们的客气礼貌的笑面朝前,一个说:“庄同志辛苦了。”一个说,“村长你也辛苦了。”
两张小脸还靠得近,下半身又不动,屁股还要微微撅着,叫人看了就发笑。
庄玉春不服:“我爸爸才不是这样做的。”
他们这是在丑化工人爸爸的形象啊。
他不服!
小孩发起挑战,“那你来,我不信你的屁股比我撅得好。”
庄玉春是个活泼又文静的小男孩,是个乖巧的孩子,让他当面撅屁股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他跺跺脚走了:“我才不,反正不是你们这样的。”
“不管他,我们继续来,以后我出去签合同也要做这样的动作。”
“对,这肯定是工人同志们都喜欢这样笑。”
一笑,露出两颗换牙缺牙的洞。
合同签好了,就要把后山的地开出来了,陈夏花本来是要去开荒的,庄民国拦着没让,他说的,“请人来。”
一个人开荒开到苗子都出来了都开不了,大头都花了,还怕这些小的吗。
果子林都荒了两年了,锄草前还得先探地,怕草丛里藏着毒蛇猛兽,一天一块钱锄草,庄家这边刚放出话,就招了十几个妇人男人,风风火火往后山一去,十五个人花了五天就把后山的草锄了,果树枝修了,地都开成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