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花去洗碗,庄炮仗坐在堂屋上,手边隔着拐杖,“以后别“铺张浪费”了,不年不节的,又不是农忙秋收,吃糊糊就是。”
庄民国还是头一回从他爹嘴里听到个成语呢。
“我们邱老师早就讲过“铺张浪费”这个词了。”庄玉林跑过来,背着他的小手,“邱老师说了,农民伯伯们辛苦了,只有节约才能吃饱。”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对自己的“小跟屁虫”弟弟拍了拍小肩膀:“下回你要把碗里的汤喝完。”
小二玉春一口亲在哥哥脸上。
“没“铺张浪费”,爹你放心吧。”陈夏花去洗碗烧水,庄民国就给两个小的洗脸洗脚,还给他爹娘打了水,等他们洗碗端出来倒了。
陈夏花洗了,最后是庄民国。
两个孩子倒床就睡,庄民国两口子安排着分工。
“还是种卷心菜,白菜萝卜,蒜苗子,现在下种子,等冬天了刚好长起来,白菜萝卜留着做咸菜,卷心菜跟蒜苗子送到公社去。”
“你去地里洒种子,我去山上捡些柴火。”
庄民国安排好。
农闲了,上山捡柴的多,庄民国人高马大的,力气又好,进了山里往里边一走远些,一上午就捡了七八捆回来,“双职工”家庭母亲刘三婶还问他要不要换的。
工人家庭日子好,刘三婶在娶了“工人”儿媳妇后,上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计分会记朱大军拿她没办法,对这种思想觉悟不够的老社员,出工一回他就重重的在计分本上记下分数。
刘三婶脑袋凑上前,“你爹娘怎么去你家住了?你大嫂又闹了?”
这老庄家也是倒霉哟。
庄民国小学毕业没出息,娶回来的两个媳妇也不是好的。
庄民国肩上还扛着柴呢,被工人母亲刘三婶给拦了下来,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的事儿,三婶没事我先走了。”
人都走了,刘三婶还吐出一个成语来呢,“口是心非。”
这是她儿子,工人同志刘大壮说的。
庄民国把柴火送到柴房,下午还要上工,他没换衣裳,只把一身给洗干净了,小二玉春闻着他身边带着的酸汗味,不要他抱。
他还说了,“脏脏,哥哥骂。”
大儿玉林从读书后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是“邱老师”长,“邱老师”短的,很会“指点江山”,小嘴经常说些头头是道的话,上辈子人家老头老太太说的,说你们家大儿子玉林啊,“从小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会指挥人呢,现在才能当得上“老板”呢。”
小时候,村里还说他,“读傻了。”
跟他爸爸庄民国一样。
庄民国小学毕业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出去打工,他们家的孩子没读书也要出去打工,比庄民国家的还多挣几年钱呢。
庄民国转头拿了扫帚扫地,把里外给擦了:“你哥回来前我就换了。”
庄民国上辈子也养成是一个讲卫生的习惯,脏了洗手,勤洗澡,有时候倒是偷个懒,但绝没有跟大儿玉林一样讲究,从他读书过后,知道什么事干净、卫生后,不仅自觉讲卫生,树新风,还要监督家里的人也要讲干净,爱卫生。
家里人要是不讲卫生,他就要背起小手给“上课”,给人上个“家庭大会”,家庭大会的主旨就是“批评”,上辈子庄民国这个当老子的在大儿玉林这个当儿子的跟前不知道被训了多少回,他现在小,但已经有了长大后训老子的那个架势来了。
他们两口子都是老实人,一辈子连跟人吵个嘴都少的,家里就出了大儿玉林这么能说会道的,庄民国一直没想通大儿玉林这是随了谁。
他回来后,被丈母娘叫过去开了回“批评大会”,庄民国就找到根儿了。
他们家玉林这是随了陈家人吧。
庄民国这开了个不好的头,小二玉春皱了皱小鼻子,跑到他爷爷庄炮仗身边,庄炮仗两个过来后,庄民国没让他们去田地里上工,他们喜欢编竹篓,喜欢帮着陈夏花打扫里外,收拾菜地,庄民国没阻止。
小二玉春捡地上的细竹丝儿玩,在地上摸摸搞搞的,小手玩得脏得看不出来了。
庄民国两个下午去上工,遇上工人母亲刘三婶的“跟班”田婆子,庄民国不肯跟工人家庭换柴火,田婆子二话没说就换了。
她把口袋扯了扯,露出里边的五毛钱,得意的哼着调子走了。
村里只有计分会记朱大军和工人家庭刘家才有收音机,工人家的收音机珍贵,朱大军的收音机天天都是背在手上的,全村都听得到,收音机里经常放歌,从卖花姑娘啊,到摘苹果、盼红军,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