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庄民国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陈夏花的,在田里割稻子,她分的地不少,弯着腰没停下,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庄民国去领了工具,下了田,让帮忙的庄大炮两个老的回家,“玉林他们两个在家,你们回去帮忙看着一下,这里我来。”
他爹庄炮仗直起身子,一只脚不灵活,差点往后仰倒在田里去了,庄民国吓了一跳,忙把人扶好,不让他再说要留下的话了,让他娘向婆子把人扶回去,“我干活快,我来,家里没人呢。”
向婆子也不放心两个孙子在家里,拧了一把要犟脾气的庄炮仗:“二儿说得对,孙子还在家呢,我们回去烧水,把饭给他们烧好。”
不是回去当祖宗享福,没个儿子添麻烦,庄炮仗想了想,同意了,他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光从田里上岸就花了好一会。
说来说去还是那腿,医生早就说过了,他那腿早年耽搁了太久,治不好了,要去只能去首都的大医院找专家给看看。
庄家穷成这样,别说去首都找专家治病了,连药都只刚刚吃得上,也就这两年家里条件好些了,庄民国去抓药的时候可以抓两味药效更好的贵药了。
庄民国干活快,他一来,陈夏花分的这块地顿时就比旁边上工的快出不少,要忙到擦黑的地,天还没黑就做完了。
“走,下工回家了。”庄民国把陈夏花手里的工具拿过来,捡了田埂上的竹壶,去路边的仓管员里把工具还了,趁着夕阳缓缓,一前一后的回家。
现在的空气美呢,天边的云彩都这么美,等几十年后,人们想看到这样明媚如洗的景象都难呢。
福大嫂抬头喊了声儿,“夏花,你干完了?”
陈夏花站在路边回了句,“做完了,你也快了。”
福嫂子也不多了,庄福做完了就过来帮忙,还剩了几行就完事。
村里现在说庄家不一样了,以前说人家庄民国小学毕业没出息,现在也改口说只有小学毕业才能被三生产队挑去当工人了,说陈夏花嫁到庄家,倒是不往娘家跑了,男人也好,但好是是好,嫁人还是得嫁个家庭条件好的。
现在也不说了,人家陈夏花成了工人媳妇了,家里有工资,发粮票,是吃公家饭的了。
说陈夏花,就说她这是,“先苦后甜”。
说她以后享福了。
工人的儿子就是小同志,长大以后也是要当工人的,家里代代都吃公家饭,陈夏花现在是工人媳妇,等以后家里的小同志接班了,她就是工人母亲了。
就可以跟刘三婶一样,不上工了,有当工人的儿子养老了。
路上朝他们看得人多呢,庄民国两个往家里赶,也没停下,庄玉林已经做完了作业,正在教弟弟读书,福家两个小子离得近,也过来“求学”,听小老师“教诲”。
“爸爸妈妈回来了。”上一秒还致力于当“严师”的庄玉林成了体贴的好儿子,跑进屋里,没一会就拿了一瓶汽水出来,给他的“好妈妈”,“妈妈,你喝。”
庄玉林没有厚此薄彼,爷爷奶奶回来的时候他也是好孙子的,给爷爷奶奶一人开了瓶儿汽水。
陈夏花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让他们留着喝,庄民国碰了碰她:“你喝吧,他们都喝过了。”
庄玉林他们兄弟俩小时候虽然没吃过零食,但好歹长大了,当了“小老板”了,手上有钱了,什么没吃过的都可以吃了,陈夏花一辈子为她娘,为两个儿子,为他,却是没吃过几样好的。
“对,我们都吃过了。”他还剩下一口呢,让福家兄弟喝了。
一人一口,就把他跟弟弟的汽水喝光了。
“留着下回喝。”陈夏花还要推,庄民国指了指瓶口:“汽水都开了盖儿了,不能留,这些开了盖儿的要尽快喝,不然要变质的,这么热的天。”
陈夏花听不到什么叫变质,但他们农村里,一到天热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要找地方放的,不然就臭了。
有井的就放井里去镇着,没井的就往凉快的地方放,到下一顿只有一点味儿,也能将就吃的,他们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做的,就是工人家庭也不例外。
陈夏花只得一个人喝了一瓶汽水。
福家兄弟两个听了“小老师”教诲了就回家去了,他们兄弟俩年纪比庄玉林兄弟俩个大些,福嫂子两个倒是放心,前脚他们兄弟一进门,福嫂子两个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