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草头是什么?”李秀秀拉住方年年问。
方年年说,“高祖喜欢吃的,我会做,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做。对了。”她的声音不大,说到后面事儿时声音更小了,“秀秀,我看到张宜了?”
李秀秀立刻抬起头看向外面,“哪里?”
“走了。”方年年唏嘘着说,“我没有上前去见她,总觉得这样不好。”
“嗯。”李秀秀唉了一下,“你上前了,她说不定还见恨你,认为你是去看她落魄的。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才几天呢,变化这么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去见了反而不好。”
“我以前觉得张宜她爹爹是县丞,她是官家之女,真好。”
“现在呢?”
李秀秀吐吐舌头,“还是当个普通人强。”
方年年笑着用肩膀撞撞好闺蜜,“做个守规矩的,当个普通人、不当个普通人,都一样。”
“守规矩?”李秀秀拧眉,“循规蹈矩吗?可是恪守教条、规矩,人特别木讷呆板,了无生趣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说起这样的话?”
“不是啊。”方年年压低了声音说,“是遵守规则,利用规则,掌握规则,如果你要突破,最后就改变规则。”
李秀秀茫然,这些对她来说好像有些深奥,“高祖说的吗?”
“不是。”方年年指着自己说:“我说的。”
“好呀,你逗我。”李秀秀扬起小手拍方年年,小脸儿上冒出了红晕。
她们声音明明不大,前侍郎仿佛能听见似的,翘起嘴角说了一声“有趣”,不愧是之前就职于兵部,身上有些功夫。
小二去而复返,一脸愁容,“实在对不住了客官,店中大厨不会做圈子草头。”
别说做了,听都没听过。
“一锭银子都用不出去。”前侍郎遥看京城的方向,整个人透出了落寞和沧桑,即将离别的痛盘踞心头。
他突然站了起来,吓得周围人全都看向他,只见前侍郎猛地双膝跪地,匍匐哭着,“ 呜呼哀哉,此一离开都城不知何时归来,竟然连一口想念的吃食都吃不上嘴。以后路途迢迢,怕是更加难吃到了,呜呼哀哉。”
众人,“……”
方年年,“……”
前侍郎看了眼方年年,“呜呼。”
差役呵斥,“止声。”
前侍郎又看了一眼,“哀哉。”
方年年摇摇头,伸手拿过纸笔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李秀秀好奇,“年年,你在写什么?”
“圈子草头的做法。”方年年说,“前侍郎耳朵好得很,听到我说会做圈子草头了,一眼一眼看着我,是想让我帮忙呢。”
李秀秀茫然地看向前侍郎,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年年,圈子草头究竟是什么嘛?竟然是高祖喜欢吃的?”
“大肠炒草头,高祖晚年的时候让御厨研制出来的菜。”方年年手上写着,心中想,高祖这是抢她做菜人的生意呢。
还好他知道的不多,没有抢了易牙祖师爷的称号,也没有让后来者无菜可出类拔萃。
高祖晚年口中无味,年纪大了味蕾退化,喜食重口,有一天突发奇想想吃点儿下水,就找了厨子研究着做圈子草头。
后来这道菜在七王之乱时随着御厨流入民间,是高祖期间留存下来的唯有的几道菜之一,成了肥肠爱好者的心头好。据方年年所知,在都城中仅有几家店会做,乡野小菜馆不会做很正常。
圈子就是大肠最末端那截切小段后油炸,就成了一圈一圈外脆内嫩的圈儿。草头呢乃方言,学名叫做苜蓿。苜蓿是一种优良饲料,还叫做金花菜,不知道第一个吃它的人经历了什么。圈子草头浓油赤酱的,肥肠外壳焦脆、内里软嫩,层次分明,暗香涌动,吃一口草头,过了肥肠的香气,与本身的清香交揉杂错,不比肥肠逊色。
写好的纸条稍微晾晾干,方年年就走过去递给小二,“让你家师傅照着这个做,做出来肯定让这位客官满意。”
小二正要接过,跪在地上的前侍郎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抢过了纸条看,边看边点头,“差不离了,照着此做法应该就是圈子草头。让你家师傅做吧,我在这儿等着呢。”
小二连连点头,谢过方年年后拿着纸条走了。
前侍郎笑着看方年年,把那锭银子给她,方年年笑纳了。
“我还以为你会推辞。”前侍郎稀奇。
“一开始我也是这般想的,后来觉得它是我应得的。”方年年捏着银子挥了挥,捏着银子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