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上分两边或坐或站着将军府与尉迟家的当家人,其中坐在最首位的虽然是将军府爵位承袭人顾成泷,此人却双目飘忽不定,神色惶恐,双手抖成羊癫疯状,一言不敢发。
时间已过去两个时辰,风虽停了,雪却愈发的大,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扬州知府派出去的兵房总管传来好消息,可左等右等,每柱香都有小兵回报,却全无两个小祖宗的踪迹,只在城中发现了具绑匪的无头尸体,其余一无所获。
主位坐着陪等的知府宋岩不停拿袖子擦汗,在又一次看见官兵回来,立马便站起来,狠狠拍桌问道:“快说!小侯爷跟尉迟小少爷人呢?!”
官兵不敢瞒报,畏惧地小声摇头说:“回禀大人,暂、暂时还没有找到……”
不等宋知府发飙,庭上所有女眷哭成一团,尉迟家的当家人更是为了这三代单传的根苗大哭大闹,顾家来这里坐着的管事儿的男人们叽叽喳喳唉声叹气,满屋子的勋贵人家同一窝苍蝇没有区别。
顾家族长顾成泷则始终在看五叔顾劲臣的脸色,当看见五叔捏着茶杯的手越发用力,最后竟是直接抓起茶杯重重砸碎在梨花木的茶桌上,登时脸色大变,踉跄冲上去,给五叔连连作揖:“五叔,五叔!不要冲动,想必再等一等,兴许就找到了……再、再等等。”
平日里极好说话的大胖子顾劲臣此刻毫无笑意,甚至眼里透着猩红的恨意,看也不看顾成泷一眼,站起来便对郭管事冷声吩咐道:“郭非,去城外淮南节度使的府衙里递帖,让吴复君带着他的八万人马把整个扬州乃至水路都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然后给我一间一间房屋的搜,一寸一寸山林的找!再把相府船上的猫猫狗狗都看管起来,一步都不许动!动一个脚趾头,就都给我就地处决!”
第11章 俊俏的和尚 长公主与陛下姐弟情深。……
此话一出,扬州知府宋大人便冷汗瞬间大颗大颗从额头滚下去,心中骇然,思索了瞬息,忍不住走上前去,稍微拦了拦当朝长公主的驸马。
“顾五爷且慢!”宋大人咽了咽口水,舌头都差点儿被自己给咬着,匆匆弯腰,小声提醒说,“五爷,那淮南节度使按照大兴律例,不能进城啊,而且节度使一般直接听命圣上,你我这样的人即便卖着老脸去请吴大人出兵,但八万啊!八万!这……这要是贸然入城,不成体统,造成百姓恐慌可如何是好?吴大人倘若出兵,这是违反军令,吴大人要是不出兵,往后见了面,岂不是不好往来?会叫吴大人难做的。”
宋知府的官位能到这里,原因无他,多亏了长安顾三老爷的上下打点,当年科考,也是多亏了顾家老族长的支援,不然就他那祖上三代清贫的薄产,如何能在三年科考中与无数同期留下情谊,攀上关系?如何赴长安赶考都是个问题。
宋知府深知自己能够在官场上如此亨通,其中他身为将军府门人的效用极大,他能爬这么快,也多亏了扬州当地巨贾的支持,所以当朝长公主与顾府上珍珠蛋子似的小侯爷被强人所拐,他真是比丢了亲娘还要心痛万分!
倘若小侯爷在他的任期里出了事,没了命,莫说他的官位不保,就是皇家一声‘办事不利’的斥责下来,他恐怕还要受连带责任,蹲大牢里去!
当今朝堂之上,虽说大事都由谢相爷说了算,然谢相爷身为顾命大臣,又是三朝元老,定是深明大义之人,此事又皆因相爷府船的二公子而起,这小侯爷当真没了的话,陛下不能找相爷算账,自然是要窝火把账都算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宋知府眼前一黑,几乎能看见自己晦暗无光的未来,想他才三十有二便做到如今的位置是何等风光!到最后难道就这样成了一场空?
宋知府心疼得滴血。
然而疼归疼,现下不是还没有被撤职查办吗?死了个小侯爷,他的确是办事不利,但调查清楚过后,确认他身为知府,该做的都做到了,顶多一个无能而已,从牢里放出来,降三品留用也不是不可能。
可要是让驻守在城外的淮南节度使当真越界进城找人,那他才是不要命了!抄家斩首都是轻的!
宋知府是文化人,熟读大兴律例,清楚这扬州一个比一个豪奢的世家族们不管做什么,皇帝都能宽恕,对当年功臣之后更是分外礼遇。其中顾家正是锋芒最盛之家,不说当年这位顾五爷游历大兴的时候单枪匹马闯了贼窝,砍了贼窝头子的脑袋,侠义之名远播长安,就说当初去长安到那顾三爷顾尚书府上暂住,就读南山书院,与祭酒张学秋大人成为莫逆之交,便是一桩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