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东边有东边的好,地沃水肥,就连皇上夏祭都是来咱们东郊呢!还有啊,平京的税比别处低,虽说这地分到手里是少了点儿,不过种得好了,一年的余粮怎么也够家里人糊口。你看我那两个儿子,”他说着指了指已又弯腰劳作的两个青年,“是不是壮得跟小牛犊似得?哈哈哈!”
“那怎么才能把地种好呢?平京这边都兴种什么?水谷子是种不了的吧?”周斐琦道。
“水谷子,那是你们渭南种得,在咱们这儿可种不了!”老农说着看了眼高悦,疑惑道:“你这媳妇不是平京人吗?他不会种地?”
周斐琦忙道:“他哪儿会这些,自小家里当儿郎养,尽读书了。”
“哦,商家的孩儿们吧,那是不懂。”老农恍然,“咱们平京啊,兴种麦、黍,一年有两熟,家里人口不是特别多足够吃得。不过也有家里人多的人家,他们会去北山里采野黍子,也有圈块地自己种的,那野黍子皮实儿的很,也不调地,啥时候种都行。不过呀,这地都一样,要想把庄稼种好,还得靠水,水肥了,庄稼就长得好。我看你是个爽快人,也刚来平京,要是真打算在咱们这儿买地,就往那山谷口那边去吧,那里的地便宜,价钱低,不过那山谷里有个河坑,这两年不知是哪路神仙给点过吧,那里的水特别好。咱们这村里,不少人都去那河坑里打水用来浇地呢,每个月去拉上一车水,往这地里一浇,当茬儿种出的麦就能有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马上又笑得合不拢嘴,说:“嘿嘿,比神农坛那片祭田里的麦还要沉呢!”
“那河坑在哪儿啊?老伯能带我们去瞧瞧吗?”高悦趁机问道。
“这……”老农看了眼还没干完的活,有些犹豫。
周斐琦见此,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老农,道:“耽误你功夫也不好意思,这个你拿着。”
老农一看,吓了一跳,忙拒绝,道:“这可不好!我都收了你的铜板,怎么能再收银子?那我成什么人了?害,反正你们有车,来回也快!走吧!”他又回身冲那两个青年喊道:“爹有点儿事,去去就回,你们俩晌午家去吃!告你娘说,别挂心!”
两个儿子里有一个连忙跑了过来,拉着他爹问:“你去哪儿啊?”又打量周斐琦和高悦一行人,眼里带着戒备。
老农笑了笑,道:“带他们去看看那河坑。”转脸对周斐琦说:“这是我家老大。赵大牛。那个是二牛。”
“我姓陈。”周斐琦道。
高悦在他身后,听他这么说,就抿着嘴笑了下。
赵大牛却道:“爹还是我去吧,您留下。”
老农想了想也行,就说:“那就你去,做他们的车,快去快回。”
周斐琦和高悦其实无所谓谁带路,他们本来就是实地来了解民生的,接触不同的人还能了解到不同的信息。于是,赵大牛便上了他们的车。
高悦和周斐琦坐一边,赵大牛坐在他们对面的车辕上,边给暗日指路,边和周斐琦闲聊。
赵大牛听说周斐琦是从渭南来平京娶媳妇安家的,刚才的戒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又听说他们要买地,还挺热心地给他们提建议,道:“你们要打算买地还是最好不要买山谷口这片的,这片虽然地便宜离河坑近,种地方便,但你们要落脚,那边离村远,真住下来,来回走,起来肯定不如村边上的方便。我爹年纪大了,有些事想不全,你们也别见怪。对了,你们想种地自己有种子吗?”
“还没准备。”
赵大牛道:“近两年好种子也到不了咱们这小村头,听说南边官庄那些地里用得都是良种,他们那地里的庄稼一茬能比咱们这边多一成的产量,就是那种子想买挺贵的,都在大户人手里,好多人家还舍不得卖。咱们村里也有倒卖种子的,不过轻易也弄不到特别好的,都是南边淘剩下的次一等的。也因这个,咱们村好多人家都自己挑当茬地里的大粒麦当种子,我家也存了些,你们以后要是用得到,我跟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均给你们些。”
周斐琦听他说完便笑着道了声谢。高悦倒是觉得这个赵大牛,考虑问题还挺全面,心思也够细。
马车吱扭吱扭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赵家父子说的那个河坑,周斐琦一看这个河坑的位置,便笑了。他扭头看向高悦,见高悦也一脸原来如此的笑容,就知道高悦定然也想到了这水因何而‘肥’——
这个河坑再往前走几里就是兵工厂,这河坑地下估计有水道,跟兵工厂的排水道很可能是连着得,故此这里的水应是沾了兵工厂的光,成了稀释过的化肥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