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殿是皇帝寝宫,此时这里的战斗尤其惨烈——
遍地都是来不及清理的尸体,也分不清是刘派还是李派,尸体压着尸体,已没过了极阳殿大门外的三层台阶和门槛,活着的士兵们还在拼杀,就踩在前人的尸骨之上,其中有个人满身浴血,手中长剑却舞得越来越快,他脸上去罗刹般的狠厉,这人正是李衍泰!!!
白鸣喧一眼见到,浑身的血液都跟煮沸的水般腾腾而起,他不是第一次亲眼见李衍泰杀人,却是第一次离他这样近——只有六丈距离,仿佛一个纵跃就能跳到那人眼前——
白鸣喧意念到,人也跃起,就在他眼见翻入院内时,一只利箭破空而来,不偏不斜正中他的右肩,手中的剑还没来得及抬起,就在这一箭下落到了地上。那地上都是尸体,这剑掉下去甚至都没发出一声响来,第二箭已破空而至!!!
白鸣喧连忙一个翻身躲过,至此他都没有看清是谁朝他放得冷箭。
杀不成了!
脑海里响起这个声音时,第三箭已射中了他的大腿。
白鸣喧不敢在留,连忙托着伤腿,踉跄后退。心中不甘,边跑还边回头瞪去,最终那个浴血的男子只在他的眼中化为了一团红。他往皇宫外面跑,半路上到处都有人上来砍他,这宫里的人好似都杀红了眼,根本没人问他是哪边的人。他就像是过三关五劫般好不容易出了皇宫的大门,又被不知打哪儿赶来的一股侍卫追打,只好叼着一口气继续跑。
这一路鲜血滴滴答答,白鸣喧边跑边想,手刃仇敌固然快意,可若是刺杀失败,自己的命在因此丢了那真是得不偿失,他该想个办法的,想一个不用自己动手,也能让李衍泰痛苦一生的办法,最好是,让他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白鸣喧想着想着,脑海中不知为何就浮现了李荣儿那张温婉的笑脸!随即他便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竟流下了一滴泪——
到了这时白鸣喧仍然不知他为什么会流泪,他只知道,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要做的事情,他的心口竟然会疼到有些喘不过气,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问了无数个为什么,没人能给他答案,于是,他只好嗤骂自己——当断必断!
那天白鸣喧拔了身上的箭,脱了身上的铠甲,却放任鲜血流淌跑回了瓢叔的院子,进了门就倒在了院里,是真得失血过多,人事不省了。
李荣儿哪里想到他会满身鲜血的回来?当即便吓坏了,她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腿脚,拼命扶起白鸣喧,在周璨的帮助下,将人给扶进了屋里,之后,周璨找出一瓶外伤药,站在一旁指导李荣儿给白鸣喧上药包扎,就听他道——
“……用剪子剪开……先擦血!”
“不用解……裤子直接剪开……”
“药粉点进伤口里,好……”
“……你去烧一锅水,给他把身上擦干净,再……”
周璨离开那间偏房的时候,天已经很黑很黑了。直到后半夜他听见院外有动静,起来从窗户往外看去,月光中是李荣儿又进了厨房,看她端着碗,应是白鸣喧醒了,这是要给他弄吃得。
周璨便没管,直到天微微亮,公子宝才回来。他便小声对公子宝道:“你那徒弟,应是开窍了。”
“哦?怎么开得窍?”
“我说了他一句。”周璨又问:“京里如何?”
“暗卫出手,刘派撑不了几天。”
“果然没用。”周璨冷笑一声,“那个大皇子,我要活的。”
公子宝就笑,摇了摇头。他知道,周璨是要为他出气,毕竟当年带人去宝国公府上抄家灭门的人就是大皇子,若非周璨用那镜子替换了刑部狱卒和一死囚,将自己换了出去,恐怕现在他早到下面会阎王去了。
“嗯,明日我回京,你留在这儿吧。”周璨说。
“好。”
白鸣喧这一受伤,连烧了三日。好在,李荣儿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总算是渡过了险境。
他睁开眼睛见到李荣儿,第一句话便说:“我打听到了,李大人无事,夫人也无事。你可以安心了。”
李荣儿的眼泪顷刻就流了下来,她此时是跪坐在炕上,边哭边捂住了白鸣喧的嘴,道:“别说了,你别说了!”她是真得有些后悔,早知道白鸣喧为打探消息会伤成这样,她不会让他进城去的。
白鸣喧抓住李荣儿放在唇边的手,轻轻握进掌心里,道:“你不要哭,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