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将信将疑,不接这话。
言到此处,点到为止,姬临秀也不欲多留,踏步离去。
行到门口,姬临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哼笑道:“陛下重用盛大人可是有意借助盛大人夺回皇权?但我看盛大人的样子,倒是和其他人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陛下还是小心,不要忙来忙去白费功夫,手里空无一物,反倒养大一只入室的豺狼,届时连如今的自在都没了。”
康绛雪声音冰冷:“你说完了吗?”
姬临秀早知这话不能多起效,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最后关门时他深深望了一眼小皇帝,道:“真不知下次和陛下见面会是什么光景,我很期待。”
门扉合上,姬临秀融在夜色之中,向外走了不过几步,便见到站在廊柱前的盛灵玉正在仰望月色,神情淡漠如冰。
习武之人的耳力极佳,如此距离,刚才和小皇帝说的每一句话盛灵玉都能听到,姬临秀却并没有任何说坏话被抓包的尴尬感。
见了盛灵玉,他同样冷淡道:“劳烦盛大人久等了,接下来这段路,就不用盛大人多送了。”
盛灵玉没有答话,伸出手来。
姬临秀停了停,眯眼:“一场相互利用的交易,盛大人不觉得自己要的太多了?”
盛灵玉没有做声,但手不收回,亦没有放人之意。
姬临秀冷笑一声,终是递出了他最新做好的人皮面具,闪身下了台阶。
他潜行在黑暗中,到宫门时,有为数不少的云国探子悄声接应,一行人和姬临秀一样的装扮,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去。
姬临秀身边的探子不由惊讶道:“殿下竟然做了这么多准备,如此周全,看来是万无一失了。”
姬临秀丝毫不见放松,凝重道:“是吗?可我觉得还不够。”
探子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姬临秀收敛神情,催道:“莫要多嘴,快走。”
人早就不见了许久,陪在盛灵玉身边的郎卫持续静默,迟迟等不到盛灵玉开口,忍不住轻声提示道:“大人?”
盛灵玉这才抬眼,发问:“准备好了?”
郎卫应道:“是,按照盛大人的吩咐早已安排妥当,埋伏的人手分了水陆两路,不管他从哪里走,我们一定能跟上,可要动手?”
盛灵玉道:“他不是蠢人,定会多有防备。”
郎卫正色:“属下派去的都是不畏死之人,宁死也会完成任务,不管他如何防备,只要大人下令,一定保他死在途中。”
盛灵玉安静一会儿,忽地道:“毕竟是个云国皇子,这个当口,再死一个不合时宜。”
郎卫还以为盛灵玉早就有了杀心,若非如此,怎么月余之前便定下了截杀的计划?因此闻言竟是一时有些迟疑,郎卫不太确定道:“那大人的意思是……要把人撤回来?”
盛灵玉摇头,突兀一笑,并不凉薄,看起来还有几分温和:“不,出了国境再动手。”
一边说,盛灵玉一边展开了那张从姬临秀手里逼出来的人皮面具,月光之下,和小皇帝一模一样的五官轮廓栩栩如生。
盛灵玉细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过,平静道:“他必死无疑,先饶他几日,不过既然他一心想要继承皇位,我怎么能让他如愿?传令下去,他人可以走,但手臂要留下一只。”
郎卫躬身领命,又听盛灵玉补充道:“要右臂。”
一夜间暗中风起云涌,外间种种,小皇帝却一概不知。
姬临秀走后,康绛雪捧着新得的这瓶“神仙散”神色凝重思索很久,最后谨慎地收在枕边小柜之中。
若问他想不想尝试除去苻红浪,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康绛雪自然很想,但将希望放在这一瓶毒药上,他实在没这个勇气。
先不说这药是不是真的像姬临秀吹得那么神,就算是真的,苻红浪眼光毒辣,他哪里能找到下毒的时机?
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这种操作他是真不行。
因此一夜无眠,翌日,康绛雪将姬临秀的到来和这瓶毒药一起当作小插曲掀了过去,醒来以后正式下达杨惑出使南疆的圣旨,招呼群臣,催促杨惑紧急启程出发。
杨惑乖乖听话,确实说走就走,没闹风波,还非常体贴地婉拒了小皇帝的送行,一个人带着队伍悠悠出了皇城。
紧接着这日下午,在养心殿补了一次朝会,专门用来交代两场天灾之事,为盛灵玉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