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陈公公终于找到了能为自己脱罪的托词。
“陛下,御窑厂除了为大内烧制瓷器,也要为各王府,皇亲们烧瓷。如果是王府,或者外头呈进奉的话,那尚宫局没有记录也是正常的。”
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个没有登记在册的瓷器,会出现在宁清宫中了。
“王府,皇亲……有道理。”
朱见深淡淡一笑,“比如说国舅爷之类的,对不对?毕竟朕的小郎舅,也很喜欢往昭德宫里给他姐姐送东西。”
虽然都是什么竹蜻蜓,泥娃娃,美人风筝,江南竹器之类的骗小孩的玩意,但是架不住万侍长和阿直喜欢啊。
至于自己的母亲,喜欢什么东西,他做儿子的岂会不知道。
金银饰品,苏杨丝绸,还有就是陶瓷玉器……
“都是国舅爷,送个礼都能差那么多。”
朱见深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文华殿外头。
已经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星星虽然还没有出来,不过一轮清瘦的月亮已经渐渐地爬上了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上。
“今儿是七夕节,牛郎织女难得一聚,是个夫妻团圆的好日子。”
朱见深眯起眼睛,试图在天空中寻找银河。
不过时间尚早,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那道乳白色的天河,暂时还看不到踪迹。
“一会儿朕要去昭德宫陪万侍长过节乞巧。怀恩伴伴……”
“奴才在。”
怀恩走上前来。
“去,给袁指挥使下个驾帖。让锦衣卫们去庆云伯府上,把朕的娘舅带到诏狱去。这天太热了,全京师都没有比诏狱更加凉快的地方了。让他去享受享受。”
“那娘娘那边……”
怀恩小心地问道。
“母后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好。难得过节,就不要打扰她了。”
朱见深自觉自己还是个“孝子”,作为“孝子”自然要体恤母亲的身体,万不能让她再为娘家人操心了。
娘舅,弟弟,母亲……
怎么都是给人做“外戚”的,这些人不像小郎舅一样为朕分担国事就算了,还整日里想着怎么算计朕,算计朕手里的东西。
是不是有一天,连朕的整个“江山”都要被算计走了呢?
小皇帝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却是一片冷意。
“怎么办,要不要跟小邱说?”
距离那天发现荣小姐可能给邱子晋带了绿帽子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每天看着邱大人忙进忙出,奔波在御器厂和县衙之间,万达却实在无法对他开口,告诉他可能要“喜当爹”的真相。
而且这两天里,邱子晋和他的母亲又爆发了一场冲突。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婚期到底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一方面是邱子晋坚持一定要等御器厂失窃案破案之后才会考虑进行婚事。
一方面是邱母并不认为婚事会打扰到儿子破案。
荣家一早就将女儿送了过来,婚礼却迟迟不能进行,这让女方怎么看待他们邱家。
这母子两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可怜的邱爸爸,被夹在两人中间。劝谁都不好,谁劝也没用。
“梁公公据说很快就要回御器厂了。”
杨休羡收到锦衣卫的线报,这位梁太监是直接坐船南下的,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锦衣卫盯上了。
明天他所坐的船进入新安江后,锦衣卫的人马就会将他逮捕,直接押送过来。
“说起来,这个‘梁公公’和你有一面之缘。”
邱子晋的事情,饶是杨休羡也觉得没有一点办法。
真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
更何况他们只是锦衣卫。
杀人,在行。
家事,管不了。
他只能把话题往公事上引导。
“我认识姓梁的公公么?昭德宫里有这样的人?”
万达心烦地扇着扇子,抬起眼睛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
“原来是在御马监伺候的,后来跟过陛下身边的张敏张公公一段时间。你忘了?”
杨休羡提醒道,“白莲教的那个案子里。在广济寺门口,给你递小马扎的那个‘梁芳’。”
“哦哦,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万达一拍脑袋,终于想了起来。
这还是前年年末时候的事情了,当时他觉得这个太监年轻轻的,怎么那么善于迎奉拍马,跟老实不多话的张敏公公完全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