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击发后探出的铅弹和火药灼伤了小郎舅大片的皮肤,并且击穿了他左边大腿的一块血肉。
但是后续的伤口处理得却很及时,锦衣卫的金疮药几乎照顾到了伤口的每一处,发烧只是自然反应,说“丧命”什么的,未免过于夸大。
从最初的震惊和慌乱中走出来后,小皇帝越想越不对头。
小郎舅到底要做什么?
“陛下,这一切都是臣的罪过。”
杨休羡撩起衣裙的下摆,双膝跪地,对着朱见深深深拜服下去。
“你有何罪?又不是你伤了他。”
“虽然不是臣伤了万大人,但是万大人确实是因为臣才受的伤。”
杨休羡匐在地上说道,“臣不敢隐瞒陛下。所谓的‘内鬼刺客’只有一个。在万大人受伤前一日已经伏法。伤害万大人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说完,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眼神。
天子的眼睛里,一刹那飘过了太多的情绪。
震惊,怀疑,猜忌,拒绝,否认,最后彻底平静了下来,深沉地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水。
“为何?”
少年人低沉的嗓音从龙椅上传来,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难道是为了让庆云伯的罪名再多一条么?”
若是小郎舅有这样的心机……那他还是自己看中的那个纯直少年郎么?
“因为万大人和臣……”
杨休羡看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字,咬着重音答道,“互相钦慕。”
“什么?”
朱见深的语调都变了。
“臣与万大人约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说道。
决绝,肯定,甚至带着必死的念头。
他是在赌,用自己的命来下注。
唯一的筹码,就是眼前这位少年皇帝的“深情”。
他对万贵妃的“深情”,以及爱屋及乌,对待万达的情分。
这场赌局,他的盘面一塌糊涂,但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摊牌”了。
高高在上的皇帝,双手扶在龙椅雕龙画凤的搭手上。
竟是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77章 自作自受
宁清宫内,周太后从今天一早就觉得心神不宁,右边的眼皮跳得就没停过。
她在正殿内坐了一会儿,越坐越觉得心跳莫名加快,刚想起身叫人招御医,就见到贴身大宫女惠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差点在门口叫门槛绊了一跤。
“不成体统!何事让你慌成这样?”
周太后指着惠姑姑骂道。
“出事,太后娘娘,出大事了。”
惠姑姑跌跌撞撞地闯进宫来,一下子跌坐在周太后的脚边。
簪子也掉了,头发也乱了,裙子上还有一块脏污,可见在外头已经跌过一跤了。
“快说,究竟怎么了?谁出了事儿?泽儿么?难道真是泽儿出事了么?”
周太后情急之下,居然去掐惠姑姑的脖子,见到惠姑姑被她卡得翻起了白眼,才急忙收回手,改成推她的肩膀。
“你说啊,你要急死哀家么?”
“国舅爷,国舅爷被下了诏狱了。”
惠姑姑哭丧着脸,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后,咽了咽口水,“原来国舅爷没有回府,是他在送完崇王陛下的车队,折返回京的时候,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带走了……算来,都有半个月多了。”
“北镇抚司?诏狱?”
周太后的声音陡然升高。
她虽然是个身在深宫的妇孺,却也听说过这“诏狱”的“恶名”。
这个地方,就是所谓的“人间炼狱”,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死在里头不说,还会受尽各种折磨凌辱。
阿寿怎么会被带去那种地方?
这段时间以来,皇帝日日前来宁清宫晨昏定省,更是在她生病的这几天,一下朝就来煎汤侍疾,对于庆云伯被捕之事,居然半点风声都不向她透露……把她这个做娘的彻彻底底蒙在鼓里。
他这是要做什么?
“奴婢也是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崇王殿下,殿下的车队被勒令折回京了。陛下让殿下的车队暂时停在天寿山裕陵,全体人马不得入京,原地等候发落。”
“什么?泽儿回京?为什么?不是说是阿寿出事,怎么又和泽儿搭上关系了。”
小儿子能够回京是好事,但是为什么停在裕陵?
周太后都要急疯了。
“听说,是因为殿下的随身器物里,被人发现……被人发现使用了只有皇上和太子才能使用的带有五爪金龙的瓷器和金银器。王爷他这是‘僭越’之举,有谋逆之嫌……说是‘等候发落’,实际上,是在等待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