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顺着尚铭指向的左边方向看去,那里是一个小厅。
“那里,供奉着岳武穆岳王爷的塑像。奴才们晨昏都要给岳爷爷上香,提醒自己要同岳爷爷一样,精忠报国呐。”
万达点点头,心想就跟锦衣卫的小厅里供着关公圣像一样。
几人绕过门前的砖刻影壁,借着院子里石灯透出来的光亮,万达注意到这影壁上除了雕刻了狻猊、睚眦、狴犴等吉祥神兽外,还雕刻了狄仁杰和包龙图断案的故事不管外面的信不信,人家是正儿八经将自己当成“正义使者”的。
万达心想人家不也当我们锦衣卫都是朝廷走狗,是残害忠良的刽子手?看来大家都是半斤半两。
站在影壁前头,万达往西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边居然在院子里竖了一块石质的牌坊,牌坊上写着“百世流芳”几个字。
“大人,那牌坊后面供奉着历代东厂厂公的牌位。这个小祠堂是我们东厂衙门的‘先贤堂’。”
尚铭指了指南边,“那边是大牢和监狱,刚才被袁大人抓来的犯人,就关在里面用刑呢。”
“谁在给他们用刑?”
万达顺口一问。
“御马监大太监,汪直。”
尚铭躬身回应。
万达猛地停下了脚步,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阿直?”
他一个孩子,此刻不陪在姐姐身边安慰娘娘,守护太子,跑到东厂的刑房去给人用刑?
他,他会么?
万达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今日在昭德宫里,汪公公手刃了黑眚妖魔,已经立下大功了。”
尚铭将万达带到正厅大堂外,叉手站在廊下,高声通报,“锦衣卫北镇抚司万大人到,杨大人到。”
“阿直不是孩子了。”
杨休羡看了看万达复杂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已经能为陛下和娘娘分忧了。”
和总是把汪直看成是孩子对待的万达不同,杨休羡一早就看出了这孩子不是池中之物。
他继承了江湖草莽汪正的性格,经历了童年家破人亡的曲折,又见惯了内廷后宫的争斗,深知人性的阴暗和复杂。他不止行事大胆,手段也比万达来的狠辣,早晚要创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的。
万达算了算,自己刚到京城加入锦衣卫参加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差不多也是汪直这个年纪,感慨地点了点头。
我的乖仔终于长大了。
既然他没有跟历史上一样,成为一个真太监,自己从小就灌输他要做个堂堂正正,一心报国的好男儿。那就也祈祷他别真的成为历史上那个人人喊打,为虎作伥的恶人吧。
分明是如此惊心动魄的一个夜晚,万达此刻的心情却宛如一个“儿子大了,我也老了”的中年老父亲,不由自主地颓丧了起来。
夜风一吹,带来几丝凉意,万达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袁大人,怀恩公公。”
万达收拾了一下心情,踏入正堂,看到袁彬和怀恩两人正站在桌子前,看着桌上的皇城警卫舆图。
舆图上好几个地方都被小旗子标了出来,万达匆匆瞥了一眼,发现基本上都集中在皇城的东侧。
“你们怎么进宫了?国子监没事了么?”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属下自带“煞星”的属性,走到哪里哪里倒霉,不过袁彬衷心祈祷千万别轮到皇宫出事。
“我们在国子监查到了消息……”
万达的一句话彻底将袁指挥使的希望浇灭。
“有人要炸皇宫。”
袁彬和怀恩都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闪烁,不约而同地脚下一软。
“小国舅,这事儿可不能瞎说啊……”
怀恩低头,指着皇城舆图。
“东华门的朱广和小旗王原刚才都已经招供,他们带人入宫是为了劫持太子和娘娘,刚才杂家已经派出东厂的人马,和锦衣卫的军士们,一同去他们招供出的宫殿里,捉拿同伙了。那些人被用了重刑,该招供的都招供了,可没有半句提过要炸皇宫这事儿。”
“因为他们对此事根本就不知情,他们这些人本身也只是‘声东击西’计划的一部分。”
就在此时,正厅的大门洞开,一股凌冽的带着铁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万达回头,就看到了一脸肃杀表情的汪直,一边用丝帕擦着还带着水滴的双手,一边走了进来。
“素素,我哥他没事吧?”
在见到万达的那一刻,刚才那一阵泠泠的杀气一下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