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诏狱看大门_作者:雁过寒潭(66)

  不过有这么几种人,不管拥有多少田地,都是不用交税的。他们就是:皇亲国戚,进士,以及道士僧尼。

  是的,在明朝,只要考上了进士,全家都能免除粮役。

  如果你在读书一途没有天分,又没有皇亲国戚这样的身份,还硬着头皮不想交税怎么办路子不是没有出家。

  我们先不说出家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和难度,就单独讨论一下为什么一个尼姑庵里可以住进一个男人吧。

  明朝建国前期,国家内的荒地很多,洪武大帝采取了轻徭薄赋的税收政策,鼓励大家开荒。热爱种地的老百姓们也积极响应。

  到了明朝中后期,理论上田地的数量要比前期多了不止一两倍,收上来的税也应该几何式得提高了吧。

  不,税收并没有如愿猛增。

  “田”当然不会消失,勤劳的中国人民不会放过任何一块荒地。

  只是它们从需要缴税的“民田”变成了不用纳税“田”了。

  为了逃避高额的土地税,和以此为标准计算出来的一大堆苛捐杂税。无奈的大明农民选择把土地“依附”在官田或者免于交税的人家之下。自己就干脆做佃户,因为在“黄册”上显示他没有土地,所以全家都不用交税了……

  这种神奇的做法,在明朝甚至有个学名,叫做“影射”。

  不是指桑骂槐的“隐射”,是“影射差役”、“诡计田粮”的影射。

  这就导致了明朝中后期,士绅地主和大寺庙拥有百顷田地,却不用交一份粮税。而只有三五亩薄田的普通农民却成为纳税主力的一个重要原因。

  先不说那么远,反正就这么个情况寺庙,尤其是有名的寺庙,拥有非常可观的田地数量,以及依附于他们下面的僧尼,佃户,甚至逃脱徭役的流民。

  位于陶然亭附近的慈悲庵就是这么一个拥有几百亩土地和佃户的大庙。

  土地多了,空闲的房子自然也多。慈悲庵就会将这些空房出租出去,赚些银钱。

  说是租住在慈悲庵,实际上只是说是慈悲庵附近的空屋里。在明朝,已经有了专门的房产经济人,就是所谓的“牙人”。

  到北京上任后不久,山东人高会,就通过牙人租住了慈悲庵空余的一间小房子。

  很多到京城投亲访友的穷人,或是租不起客栈和京内宅院的应试举子,都会选择居住在城外的庙产中。

  既便宜又清静,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若举子他日蟾宫折桂,更是会为庙宇添加名声,算是双赢。

  高会虽然是个不信神佛的粗人,但也知道自己身为锦衣卫,早就满手杀孽,唯恐玷污了清静之地。故而在慈悲庵那边租了将近三年的房子,至今都没踏足过庵堂内半步。

  压根谈不上忌讳。

  “啊,我这下明白了……”

  万达恍然大悟。

  说到底,朝廷给的工资太低了,高会租房不易,只能去郊区。

  同时也心下恻然。

  难怪自己休沐的日子,时不时还看到高会在城内当值。

  照理说作为他的随扈,高会的作息和自己应该是同步的。

  北镇抚司可没有“加班费”一说。他之所以那么勤奋,休沐日还去上值,就是为了那两顿免费“工作餐”吧。

  “你们两个刚才出去,看到了什么了”

  杨休羡问道。

  他和高会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知道他为人虽然耿直,在业务上却半点不差。刚才他和邓翔两人去了那么久,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蹊跷。

  而且以高会的酒量,不至于一杯就喝成那个样子,刚才显然是在装醉。

  高会深深吸了口气,望向杨休羡。

  “属下看到了一位‘故人’。”

  “故人?”

  万达不解。

  高会这样的人,在烟花之地也会有朋友?他又不是邓总旗……

  刚才踏进胡同口,有好几个大姐对着邓总旗狂抛眉眼,邓总旗笑的风流又老练,一看就是常来的。

  就是不知道他那住到大兴县去的娘子知不知道。

  “前年年初,曾经有一位大嫂带着一个小女孩,租在我住的房子的隔壁……”

  高会皱起他浓浓的两根眉毛,忧虑地说道。

  前年春天的时候,一对从河南开封来北京投亲的母女,住到了高会所在的那个小四合院里。

  这个小四合院,可能是慈悲庵名下最破旧的一栋房子了。房价虽然很低,但是四面透风,雨天又会漏水,很不适合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