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涟刚走过来,便有女官打起珠帘,躬身道:“国师大人请!”
史书中太后垂帘听政,难道本朝竟是国师垂帘听政?
阁中设有一整块和田玉琢成的宽大案几,铺着绣金纹的绛色地毯,和御座之间隔着三尺高的金漆雕栏。
风涟从容入座,拍了拍身边道:“过来呀!”
安平晞望着眼前宝光流动的珠帘,犹似在梦中,恍恍惚惚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有宫娥捧着铜盆进来侍候他们洗手,又送来茶水和果品。
安平晞托着腮,笑望着风涟道:“师父,你不把面具摘下来吗?”
风涟鼻子里发出一声哼,道:“我是修行之人,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是替陛下陪你来见见世面而已。”
安平晞撇了撇嘴道:“你以为我信啊!”
见他正襟危坐不言不动,银发白袍,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不由凑过去小声问道:“师父,你的头发是真的假的?”
一边问一边悄悄扯了扯。
风涟吸了口气,低声道:“疼!”
竟然是真的?安平晞诧异道:“那你先前怎么让头发变颜色的?”
风涟无奈道:“撷华可不会像你这般幼稚。”
安平晞哼了一声,转过去正准备研究一下案上有什么好吃的,一抬头竟看到底下好几个官员正饶有兴趣地看过来,顿时吓了一跳。
云板声响起,外面突然传来执事的声音。
“平章王到!”
“国相大人到!”
“我要起来拜见吗?”安平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求助。
“你纵使不起来,他们也不会生气。”风涟若无其事道。
安平晞咬了咬牙,还是和众臣一样站了起来,做了个恭候的姿势。
李素和已经换了肃穆华丽的礼服,比日间更显精神。
云璁也换了礼服,愈发显得英姿勃发。
他的座次在左边首位,却并未归座,而是走过来同安平晞打招呼,两人正自见礼,忽听得有人起哄道:“王爷,这位姑娘便是陛下打南边给您找的王妃吧?”
此言一出,场中不由得热闹起来。
云璁显然也得到了授意,所以并未说出安平晞的身份,而是笑着回身道:“侍中大人误会了,本王的王妃还没影呢!”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由得讨论起和亲事宜以及收复南云等。
原来另一边的垂纱座位是国相李素和的,她本来已经走过去了,见场中乱哄哄,复又走了过来,扫了眼聚在一起的官员,道:“要开宴了,诸位都请归位吧,至于和亲,纯属谣传。”
她说着扫了眼风涟,语气颇为古怪,“国师大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跟南云玩的小手段罢了,谁要有疑问,过后私下找国师大人问吧!”
“哦!”众人皆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随后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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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极其热闹,除了美酒佳肴还有大型乐舞助兴。
安平晞见惯了丝竹雅乐,还是第一次看到钟鼓琵琶齐鸣,奏出气势磅礴的金戈之声,随之起舞的是数十名气宇轩昂的年轻军士,个个身姿矫健气势如虹,场中气氛一度达到沸腾。
安平晞看得津津有味,转头却见风涟阖目打坐似已入定。
她望着空荡荡的御座,忽然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承宁帝为何突然缺席?
从她看到薛立仁那封密信后,神情就变得不一样了。难道她与薛立浦之间有什么关系?
正思忖间,脑中突然回想起薛琬琰的声音:
“晞儿没发现吗?你与我小叔叔,眉眼间有几分相像。先前我从未觉得,那日在太平楼,看你们坐在一起,我才突觉眼前一亮……”
她不由得抬手按住了胸膛,难道承宁帝与薛立浦……不对呀,承宁帝日间亲口说平章王是她同父同母的兄长,所以她应该跟薛立浦没什么关系。
宴罢已经很晚了,平章王过来提议送她回去,安平晞正欲婉拒时风涟已经睁开了眼睛,道:“不劳王爷费心了,我接她出来的,自当由我送回。”
回去的车上,安平晞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对薛立浦知道多少?”
风涟诧异道:“你怎么又想起来问他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女帝受到薛家来信的影响。
“我一直都很好奇,”安平晞道:“你们以前到底有何仇怨?”
风涟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些低落,道:“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徒儿,你别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