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昰没有挣扎,便如泥塑木雕般跪得笔直。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母后已将宫人尽皆屏退。”皇后终究败下阵来,颓然道。
“我究竟是不是父皇的孩子?”云昰突然开口,皇后猛地打了个冷颤。
他忽地抬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眼中满是焦灼与恐惧,“母后,求您告诉我,我是不是父皇的孩子?”
皇后哽咽了一声,一把将他揽到怀里紧紧抱住道:“是,你当然是你父皇的孩子,也是他在这个世间最疼爱的孩子。”
云昰睁开了她的怀抱,定定道:“我跟安平晞什么关系?为何我不能娶她?”
然后,他便又恢复了冷铁般的沉默,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皇后张了张嘴,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可是看到云昰的眼神,她便知道有些事已经无法再瞒。
“母后与大将军是旧相识,很多年前有过一段私情。母后生在北云,我们一家都效忠于大公主,你父皇被封为太子后,一度将公主党压得喘不过气。作为大公主的党羽,我们家不幸成为了政治牺牲品。大将军是你父皇身边的亲信,是他在危难关头施以援手,救了我一命,后来我便跟了他。”
“那时他已有妻有子,安平夫人出身季氏,家族显赫。你祖母身边有三位侍君,最得宠的永昌君便出自季氏。而且他们夫妻情深,我也无意介入,因此安平夫人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后来我有了身孕,安平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此事也不能再瞒下去,好在安平夫人是明理之人,她答应接纳我的孩子,会视如己出,条件是我将永远失去她。”
“后来便是漫长的南渡,我与你父皇在逃亡路上相识,惺惺相惜,算是患难之交。当时的太子妃怕连累家族,在出城时悄悄逃走了,你父皇为此无比伤心。而我是个无名无分的外室,那种情境之下……后来,我便以卫尉秦延之义妹的身份跟了你父皇,成了他最后一个女人,也成了南云的皇后。”
云昰双目通红,紧握的拳头搁在膝上,忽然颤声道:“若您此言非虚,那父皇与您之间便隔着家仇。你们这些年的恩爱,究竟是真的,还是做出来给我看的?”
皇后像是突然噎住,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母后,”他的声气变软了,眸中泪光闪动,哀恳道:“不要骗我,待安顿好父皇我便会去一一查证,您是我在这世间最亲的人,千万别骗我。”
“之后这些年,您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父皇的事?”他闭了闭眼睛,痛苦的开口道。
皇后吓坏了,忙指天发誓,再三向他保证,自从跟了天同帝便与安平严再无瓜葛,也从未想过认回女儿。
“这些事本不该瞒你,但……母后如何说得出口?每次看到晞儿,母后都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偏生你父皇对她极为欣赏。这些年她时常出入宫闱,母后每每看到她都愧疚难安。皇儿,听母后一句话,千万不要执迷不悟,放下吧,你们都太倔强太骄傲,即使没有这层血缘关系,终也难得圆满。”
云昰却是面如寒霜,直起身道:“孩儿的私事,便不劳母后费心了。除了安平晞,此生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
“皇儿,”皇后不由得瘫软在地,不敢置信道:“此话何意?”
云昰站住了脚,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无比压抑无比痛苦。
明显安平晞比他知道得早,若她不说的话,他可能永远想不到这一层。
“母后别怕,孩儿断不会做出有违纲常之事。”他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
符海正和热锅上的蚂蚁似地满地打转,抬头就看到云昰走了出来,他急忙迎上去战战兢兢道:“殿下,不好了,老奴方才接到消息……安平小姐昨夜出宫时遇袭失踪,生死未明。”
云昰脑中‘轰’地一声响,他顿了顿道:“再说一遍。”
符海哭丧着脸又汇报了一遍,补充道:“更惨的是,安平夫人得知噩耗,一口气上不来,径直驾鹤西去。”
……
符海还说了什么,云昰已经听不到了。
接二连三地打击已让他濒临崩溃,安平晞的事仿如一根尖利的冰刺,毫无防备直戳心肺。
他只感到脑中一阵晕眩,胸中气血翻涌,竟是再也压制不住,生生喷涌而出,溅了满地。
而他的身体也跟着一软,就此失去了知觉。
* *
几日后,云昰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他出宫吊唁安平夫人。
将军府和宫里一样,都是愁云惨雾一片凄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