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曜神情萧索, 望向她的眼神满是悲悯和怜惜,像极了前世她被云昰拒婚后。
他缓缓朝她伸出一只手。
安平晞却迟疑了,抬起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 望着他试探道:“你都知道了?”
安平曜沉默地点头, 依旧定定地瞧着她。
安平晞咬着唇,从怀中拿出一张细薄光润的纸笺递了过去。
安平曜诧异地望着她, 接过来展开细看,神色顿时一变,失声道:“你也要和我断绝关系?”
安平晞慌忙摇头道:“怎么会?”
“那这是何意?分明就是不想亏欠我。”他说着怒火中烧,反手便将其揉成一团掷在了地上。
安平晞气的脑壳嗡嗡响, 忙抢上前去捡起来,在他胸前狠狠锤了几把,怒道:“榆木疙瘩!”
安平曜一把握住她手腕,道:“不闹了, 我来接你回去。”
安平晞心头一震, 道:“你以为我离家出走是闹着玩?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再踏进安平府一步。”
安平曜正欲开口, 却被她冷冷打断,“别说什么养育之恩, 也别来教训我。你若说出这种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哥哥。”
“我没想要劝你,”安平曜神情落寞道:“你怎能不顾我们十七年的手足之情?我和娘一样, 永远不会抛弃你, 也请你不要抛弃我。”
十七年?安平晞这才发现,过不久便是她十七岁生辰了。
“我在南平巷为你置办了一座宅院,虽说有些偏僻简陋,但休憩一番还是可以居住的, 总好过寄人篱下……”
“南平巷?”安平晞心头一窒,惊问道。
安平曜只当她嫌偏远,愧疚道:“哥哥俸禄不多,这些年也没留心攒些私产,实在是……委屈你了。”
“二哥……”安平晞百感交集,眼眶微红道:“我没这样想,只是……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前世安平曜在南平巷置办私产,他死后交由朝晖打理。
安平晞坠江后被招魂术救回,朝晖将她秘密接回安置在南平巷。
葬礼那日她踪迹暴露,虽被朝晖趁乱带走,但将军府眼线何其多,当晚便被安平严率人找到,并在后院池塘边处死。
安平严原本是让朝晖动手的,但朝晖听从安平曜遗命照顾安平晞,怎么下得去手?
“嗯,那就换个地方。”安平曜答应地爽快,并未多想。
“二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安平晞算着时间,好像还差些天。
安平曜神情黯了一下,叹道:“出了点事,我和大哥就都回来了。”
安平晞不解道:“何事?”
“有公有私。据探子回报,北云这些时日在对岸造战船,已颇具规模,我们不得不早日应对。前几日路面湿滑,大嫂不慎摔了一跤,胎儿没保住。”
安平晞蓦地瞪大了眼睛,哑声道:“怎会如此?”
明明晴光正好,她却觉得浑身发凉冷汗直冒。宿命的阴影,似乎又在眼前浮现。
她以为自己离开安平家,便能让那个婴儿免去命中劫难,谁承想他竟连出生的机会都没了。
那二哥又会怎样?他能逃过命中劫数吗?
她忙抓住安平曜的手臂,将那风涟摁过手印的保证书塞进他衣襟里,神色肃穆道:“这个你留好,以后你和风涟先生之间一笔勾销。还有,别再为我费心,我自己会为自己打算的。”
安平曜不解道:“你一个女儿家在外,我如何能放心?”
“二哥,”安平晞正色道:“你若真的还把我当妹妹,就尊重我的选择。我既然脱离了安平家,就不该再受任何安平家的恩惠,连你也不例外。”
“你……”安平曜实在拿她没办法,气得直跺脚,“娘走了,你也离开了,如今那个家可还有半点家的样子?索性我也搬出去好了。”
“不要孩子气,”安平晞急道:“那是你的家,难道你只顾念母子兄妹情,却不顾及父子兄弟情了?”
安平曜道:“并非我不顾念他们,而是他们不顾念我。我刚跟大哥吵了一架,多半不会和好了。”
“他怎么了?”安平晞困惑道,在她印象中,安平曙对弟弟虽恨铁不成钢,但还是爱护有加的。
“他……他什么都纵容大嫂,如今大嫂失去孩子整日寻死觅活,他更是千依百顺。你才走了多久啊,大嫂就让锦儿搬去你的小楼,大哥居然也不阻止。”安平曜愤愤道。
安平晞不由得笑道:“我以为什么事……”话未说完,心底却涌上一股子悲怆,人走茶凉,可不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