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良砚没再说什么,洗手净面后将盆里的水泼在屋外的水沟里。
陶茱萸看着栾良砚的背影,快速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涟漪悉数抚平,默默洗漱后又换了身衣裳才出门。
“哟,难怪老是听人念叨什么小别胜新婚,”栾刘氏捂着嘴,眼睛在陶茱萸和栾良砚身上来回打量,“太阳都快晒屁股……”
“说啥呢!任谁都跟你一样没脸没臊的。”栾母瞪了眼二媳,不过明显带有笑意的眼神毫无威慑力,“赶紧吃饭,今儿上午可有的忙。”
苞谷磨成的粉子里加几把麦子粉,再擀成细细的长面,将昨儿的剩菜做成浇头,淋在刚出锅的面条上,这是上滦河村最常见的早饭,省事儿又管饱。
一家子刚用完早饭,便瞧见县太爷带着栾里长和不少有头有脸的乡绅进了院子。
陶茱萸嫁来栾家这些时日,着实没见着多少栾家的亲戚,加之前段子日,满村都是她是灾星的流言飞语,不少人躲她都还来不及,哪敢朝她面前凑。故而院子里这一大帮子人,十个里头有八个她都叫不上名号。
然而尽管如此,今日也并不妨碍别人赶着过来和她搭话。
“这就是木箪媳妇儿吧?真是个标致人儿,”一位穿着富态的中年妇人拉着陶茱萸的手,笑的眉飞色舞,“前儿我就说,木箪媳妇儿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瞧瞧,今儿这不就应了么。”
陶茱萸茫然地看向栾母,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栾母道:“茱茱,这是你四表姨家的三媳妇儿,你该叫成大嫂子。”
陶茱萸见栾母脸上表情淡淡的,心知这位成大嫂子应该不大受待见,便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淡笑道:“成大嫂子过奖了,且去席上吃杯茶。”
“好妹子,想必家里也越来越忙了,不过如今你身份可不是我们这些农妇能比的,也该有人给你分担一些活儿,”成大嫂子又拉住了陶茱萸的手,将两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推到她跟前,“如今木箪兄弟出息了,咱们这些做亲戚的也没啥表示,这两丫头是我娘家的远房侄女儿,最是勤快不过,就让她们给你打打下手。放心,都是自家人,最是懂规矩的。”
陶茱萸没想到往日戏文里所见的不良亲戚给小辈儿房里塞人的事,今儿倒实实在在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转头看了一眼栾母,见栾母脸上不快之色越发明显,便笑着摇了摇头:“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嫂子也瞧见了,我家小门小院儿的,实在住不下这么些人,而且家里的事情有婆母在,并不多么劳累。”
成大嫂子没料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陶茱萸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话说的她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她斜睨着陶茱萸,阴阳怪气地笑道:“随便找个地儿住下就行,就怕有些人舍不得让别人分了她的好吧?”
这成大嫂子着实是个没脸没皮的,明知栾母不大喜欢她,还是硬端着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嘴脸凑到栾母面前,“婶子,不是我说嘴啊,如今木箪兄弟这身份可不一样了,身边哪能只有一个黄毛丫头伺候着。”
她朝陶茱萸瞥了一眼,又继续说道;“您是好心给那个不知来路的孤女一个名份,可再怎么的,也不能委屈自家儿子啊。您瞧瞧,那些县老爷们,哪一个是只守着一个婆娘过日子的?再说了……”
第6章 这方唱罢 得了,你少在这儿恶心人!……
栾母十分不快的打断了这个没眼见的妇人,冷声道:“得了,你少在这儿恶心人!怎没见你给你家男人多张罗几个伺候的人?”
说完,她朝陶茱萸招招手,陶茱萸便乖巧地走了过来,栾母拉起陶茱萸的手轻轻拍了拍,“我这儿媳妇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再说了,我家茱茱心里可亮堂着,她房里的事儿她自己能处理好,哪用得着一个外人指手画脚的。”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有的你哭!”
成大嫂子眼瞧着自己被这婆媳俩给埋汰的连脸都没地儿搁了,暗骂一声,便领着带来的两个丫头去了一旁的席位。
栾母又和旁的几个陶茱萸叫不上名号的亲戚闲话了一会儿,待到人都落了坐,她便朝成大嫂子那一席努了努嘴,细细地同陶茱萸叮嘱道:“茱茱,你可记着,今后啥事都有我和木箪给你撑腰,再遇着那些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不用怕,只管招呼回去。”
“我晓得了,谢谢娘,”陶茱萸笑着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道:“娘似乎不大喜欢成大嫂子?”
栾母冷笑一声,点头道:“这一家子不是个东西,当初你们爹没的那会儿,可没少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