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看看那个男孩,一眼认出了他。
那名男孩是在节目第一天向自己要联系方式的众人之一,他的队友都被淘汰了。
节目嘉宾听说他们几个人是做remix出身,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开玩笑称呼他们为“音乐裁缝”。
男孩的手紧紧攥拳,刺眼的灯光下,苏宴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向下滑动,男孩不断地眨着眼睛,半张着嘴巴企图调整呼吸,但这样的紧张难以调和,他一呼一吸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滑稽。
苏宴张张嘴,动了动身体,最终收回了企图伸过去的手。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别人,你是圣母吗?
苏宴在心里指责自己的同时,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重视起了这个节目。
他本以为淘汰与否都无所谓,反正只是来散心的,可是当自己的作品被骂“鸡肋”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些难过。
苏宴从台上望向自己的对面,对面是特邀嘉宾席,几名位高权重的嘉宾和乐评人坐在上面,犹如天神降临般不屑地俯视着来参加节目的音乐人们。
没人会可怜这些人那些嘉宾尊贵的耳朵觉得能听一听他们的音乐就是莫大的赏赐。
苏宴咬紧后槽牙,在节目中途休息的时候,鼓起勇气来到了莫先生的休息室。
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吴侬软语,婉转俏丽,苏宴抬起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该说什么呢?
就说自己不想走吧,说自己希望莫先生能再给一次机会,或者……搬出君先生,用君夫人的架子压一压这个老混蛋的气焰,让他再不敢瞧不起自己。
苏宴的动作比大脑快,他的手迅速敲了三下门,门内传来应答声,一名年轻女孩出现在门口。
“请问您找哪位?”女孩笑笑,嘴角有两个梨涡。
苏宴犹豫了一下,“麻烦告诉莫先生,说苏宴想……”
“抱歉,苏先生,”女孩果断地打断了苏宴的话,她脸上依然挂着笑,但笑容像面具一样,看久了有些狰狞,“莫先生说了,唯独不见您。”
被特殊对待的苏宴愣了愣,他手指无措地交叉在一起,“那,那我……”
“请您回去吧,莫先生是不会见您的。”
说完,女孩脸上笑容一收,直接关紧了门,连给苏宴往里面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苏宴怔怔地站在褐色门前,脑子里飞过无数个杂乱的念头,但里面最清晰的竟然是“如果君先生知道自己被淘汰了该怎么办”。
他想自己这次要让君先生失望了,不止君先生,所有人都将在电视网络上目睹自己被淘汰的丑态。
一定很难看。
苏宴咬咬唇,考虑要不要谎称肚子疼,不再参加下面的录制。可如果这样做的话,更显得他输不起。
苏宴忽然想到节目每一期都有一名空降嘉宾,他们有权利指定谁来为自己创作,如果是已经被淘汰的人,让空降嘉宾满意,也可以复活。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秘的空降嘉宾。
但苏宴看到神秘嘉宾的时候,他的心里好像被伸进去一根长长的带倒刺的钢刀,血积在心口,无法喷涌而出。
一袭白衣的苏清坐在最中央的位置,气色很好,笑语嫣然,不时轻掩手指和周围人低语。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在这里还好,苏宴想自己没脸没皮,咬牙挨过去这段难堪的淘汰片段就好。
可当他站在淘汰的预留区红框中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君知谦。
苏宴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睛,身体前倾。
没错,就是君知谦。
他依然一身基本款黑色正装,腕上的名表在灯光下十分显眼,他的目光没有看苏宴,而是望向另外一个地方。
苏宴深呼吸了一口气,顺着君知谦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他的心好像被那柄钢刀狠狠地转了几圈。
破碎的血肉从窟窿里流出来,混杂着难以言表的复杂感情。
君知谦在看苏清,目不转睛的。
苏宴的睫毛颤了颤,酸涩的感觉让他舌苔发苦,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个好兆头,对苏宴来说,现在几乎是绝境。
看苏宴不在状态,趁着灯光师还在调设备,齐光悄悄溜到了苏宴的身边,压低声音劝他别紧张。
“不紧张,一点都不紧张,”苏宴摇摇头,语气坦然,“我本来也没想争取什么,就是想来散散心的,患得患失不是我的风格。”
齐光忧心忡忡地望着苏宴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实在忍无可忍,伸手把苏宴的头摆正,强迫他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