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往书房后面的小仓库里瞧了瞧,捣腾了一地东西,官家坐在书箱上翻看杂物,自己都挤不进去:“我正想问郎君呢,初春时节,可不是晒旧书故纸的时候。”
高蜜想拜保母为干娘,已经有好几年了,对方一直没同意。他也就嬉皮笑脸的乱叫:“嬷嬷,您瞧,官家在找写着这种圈圈数的纸。”
林玄礼灰头土脸还带着点蜘蛛网,看她:“嬷嬷,你还记得么?”
汪尚宫想了一下:“我记得,官家说要藏起来,就放在一个书函里,那书名是……是南朝的书,要么是《文心雕龙》,要么是《昭明文选》,也有可能是《达摩五经》。”
这就好找了。
林玄礼一个大跳,从箱子上跳到门口,完美落地,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十分:“嬷嬷,好香啊。”
“今年南方拿来卖的香橼佛手,香的出奇了。比汴京城里养的香多了,刚刚才给各宫送去。官家,你该吃点心了。新红豆煮的蜜豆馅儿,包了些年糕。”
五条雪白的年糕在盘子里摞成三层,包着酥软的蜜红豆馅儿,外面裹了炒香研细的黄豆粉防沾。
“做的多吗?派人拿两盘…三盘!三盘送到政事堂去,问问他们治水的事议的怎么样了。”可不敢给两盘,那是玩什么危险的二桃杀三士,本来这仨人就不对付,到时候再为了谁有资格吃年糕干起来。
内侍回来禀报,相公们还在热切的探讨治水的事。在这三天时间中,推心置腹的交流意见,了解了对方的见解和观点。
双方做到了坦率而毫无保留,赤诚的面对对方,也没有隐瞒个人观点。
翻译过来就是,三人互相不同意,互骂三天,已经上升到人格攻击。
林玄礼无语的搁下笔:“……召他们进宫来!”
章惇:“臣认为修缮黄河河道势在必行,但苏轼所计荒谬无理,他老糊涂了。”
范纯礼:“臣认为官家勤修道德,俭朴惜福,自然得上天护佑,不需要劳动民夫改变山河形势。”他心里其实不认为单凭道德更挡住黄河泛滥和迁移,只是实在不想站队,又不能闭口不语,硬是开辟出一个新项目。
苏轼:“臣认为章相公是为了反对臣而反对,所反对的项目并无真凭实据。水部大小官员商议数日,认为臣制定的条陈甚是可行。臣也有治水的经验。”
章惇冷笑:“你所修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钱塘江,苏堤观潮,倒是风月奇景。黄河水患时,我曾沿岸巡视数百里,弹劾官员数十名,斩常平仓官吏数人,救济生民数以十万计。”
苏轼立刻列举了几个人名:“…这些都是你趁着水患时机,诛锄异己,提拔的亲信。其中又有三个人因为贪污受贿被你流放,无异于抱薪救火。”
范纯礼用抬杠的方式缓和矛盾:“二位相公难道不相信官家德感动天吗?天人之间有些感应,官家继位时黄河澄清,这难道不是上天预兆?”
二人齐声道:“相信!但为子孙万代/千秋万代计,还是得修。”
林玄礼听他们争论,听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苏轼晒得黝黑又不笑,看起来真有几分像包拯。]
[看看我这三个丞相,一个小心眼,一个老迷信,一个善于讥嘲的胖子。只有我与众不同。]
[六哥:对,我的蠢弟弟,你感动大宋。干点什么啊,你就让他们吵?]
林玄礼自己劝自己,鼓足勇气一拍桌子:“都别吵了!难道现在没别的事可做,你们这三天争论治水,耽误了多少事?”
三位老丞相无辜的看着官家:“启禀官家,什么都没耽误。”
“是这样,现在南方在准备春耕,北方还没化冻,正是清闲时节。”
“政事堂确实无事可做。枢密院和兵部稍有些事忙碌,但与臣等无关。”枢密院和政事堂之间隔阂很深,在安排上就为了避免专权,避免到经常看见公文才知道另一个部门做了什么。
林玄礼想了想,还真是,最近整个国家都很闲哦,半件需要丞相过问的大事都没有,真是个吵架的好机会呢:“既如此,三天之后,你们陪我去检阅禁军,如何?”
“臣遵旨。”*3
官家退朝之后,坏坏的对皇后和尚宫说:“叫他们去高台上,跟我一起灌一嘴西北风,看他们还吵什么。哼。”
强行弹压争论不可取,另外两人可以有很多暗中操作。百官也会因为官家偏心而激起更大的反对意见,倒是不怕,但没必要,在四月底农闲之前确定从哪儿开始动土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