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腾地涨红了脸,低弱地小声责怪:“白将军,不要闹了。”
“白将军?”
白世宁不高兴地向他板着脸,他只能再叫一声:“姑丈……”
角门带着吱嘎声打开,他被引去一间小院子住下。
柳重明说的没错,这里毕竟比不得别院。虽然白石岩清楚他的来历,但中秋宴就在眼前,大意不得,着家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一直顾得上他。
虽然白石岩打算派人来服侍他,他却知道府中都是兵士,放下身段伺候一个家奴总是不好,所以除了一日三餐需得有人送,其他便都是自己动手。
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小院子里,却有一样让他不能不出门他需要水,可水井并不在他院子里。
观察几天后,他便选在晚饭时间出门,去距离最近的水井打水,一路遇到的人少,也省了他不少跪拜。
这边偏僻,檐下挂的灯笼也少,他借着昏黄微弱的灯打上一桶水,先灌在壶里,又喝了一顿,将手和脸都洗洗,没有急着回去,在井沿上坐了坐。
上次过来的时候,听到这附近别处还有水声,像是建有池塘,这几天盥洗不便,他也不好劳烦人为自己烧水沐浴,再这样下去,待回到别院时,身上怕是要发臭了。
静坐了没多久,便又听到水波涌在岸边石台上的拍打声,听着不远。
守卫得了白石岩的吩咐,验看过他的腰牌,只提醒他池塘水深,便放他过去。
穿过月洞门,别有天地,半塘莲蓬从破败的硕大荷叶中挺起,交错密布,看不真切,曲折蜿蜒的石桥从岸边直插进去,看不到延伸去了哪里。
曲沉舟放下水壶,卷起裤脚,在岸边坐下,小心地将脚伸进去。
水有些凉,凉意令人清醒,月色也令人沉迷。他在黑夜里坐着发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不好在外逗留太久,忙简单地洗洗小腿,便重捡起身边的水壶。
却在起身时停顿一下。
借着泛着微光的水面,他好像看到水里有个人背对着他,距离三丈有余。
细看顷刻,他察觉到哪里不对,那人只从水面上露出头和肩,仰着头,一声不吭地在随着水波微微起伏。
他脑中一炸之前曾经见过这个样子的人,这是溺水了!
“来人!来人!有人落水了!”
曲沉舟高喊几声,丢开水壶,快跑几步,向前一扑,向那人游去。
他的水性只能算是一般,从前柳重明听说宫里每个水塘都溺死过人,担心得不得了,不方便把他扔在水里学游泳,就非逼着他学水中憋气换气。
此时跳进水里,他连呛了几口水,才想起来如何冷静下来,如何将头探出水面。
所幸换气通畅后,身体也慢慢浮起来。
距离已经越来越近,那人仍一动不动地漂浮着,让他心中更是焦急,手脚并用地扑腾几下,向前一跃,才一把扯住那人衣领。
那是个成年男人,看起来比他高大很多,在水里沉得像块石头。
曲沉舟一手拖着人,一手划水,力气和体温像在火中燃烧的麦秆,飞快地消耗。冰凉的水比水下蜿蜒缠绕的水草更可怕,拖得他一点点往下沉。
可如有神助一般,每次水面将要淹过口鼻,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能向前窜出一段。
跟头把式的,终于拽着那人拼命地挣扎到岸边。
他喘着粗气,转过身来,用力地将那人的上半身拖出水面,这才向一旁呕了几口水,瘫坐在地上。
灯笼随着纷乱的脚步声飞快靠近,有人大声呼喝:“谁在那儿!谁落水了!”
府中兵士训练有素,有人举着火把从石桥向水中照去,当头说话那人提着灯笼照向他的脸。
曲沉舟忙撑着翻过身,叩拜在岸边:“请军爷安,方才塘中有人溺水,奴已将人救起,烦请军爷叫大夫来。”
他余光见那人半身还仰躺在岸边半人高的草丛里,眼看着又像是要向水里滑,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双手忙圈住那人脖颈,就要往外拖。
“军爷,人在这……”
他话没说完,拖着的那人忽然动了,不光动了,还声音洪亮地“哇”了一声。
曲沉舟头皮一炸,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身体却仿佛一块木头,呆滞地戳在地上。
那人见成功地将人吓到,忍不住放声大笑,中气十足,哪有半分溺水的样子,从水里走上来时,一只手还捏着几只莲蓬。
岸边兵士立即收队,齐齐肃立,喊了一声:“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