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_作者:羽蛇(168)

  “什么事?”

  柳重明挺直身体,将酒一口饮下,那眼睛却如刀锋一般,被那灯笼的星点烛火映得发亮。

  不知是半个月来身旁无人,空虚得一遍遍去回想那双失神涣散的泪目,还是因为筵席上姐姐得体端庄的微笑刺痛眼睛,抑或是因为凌河咬牙的那句“同喜”,他想要把一肚子的话说出来。

  他想要得到自己的第一个盟友,最可靠的后盾。

  “我想,大虞不会再因区区一场水患,流民遍地。”

  “我想,寡老幼子能填饱肚子,男人能赚到银钱米粮,养活妻儿。”

  “我想,作奸犯科者能被绳之以法。”

  “我想,拜尘之人不会充塞朝堂。”

  “我想,大虞废除奴籍,”他想着那个蜷缩在杜权脚下奄奄一息的身影。

  “我想让姐姐……有自己的儿子,我想让那个孩子坐上至高之位。”

  每听一句,柳维正的心头便更狂跳几分,起初还只当是少年狂语,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仿佛被敲上重重一锤。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儿子的记忆似乎始终停留在从前,仍是十三四岁时,伏在棺木上放声大哭的那个孩子。

  可转眼间,重明已经长大到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原来始终停留在过去的人,是他自己。

  不止是停留在清颜死去的时候,也许更早,早在几十年前,他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

  这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倒是像足了他从前,激得他鼻腔中酸涩难当。

  他们年轻的时候,又何尝没有想过搏风击浪,除尘布新。他们也的确做到了,推着那人一往直前。

  在太子登基继位的前夜,他们还曾喜气洋洋地喝酒相庆。

  那时,他们以为距离理想只有一步之遥,那不单单是物阜民丰的理想,还有一个家的承诺,他以为到了明天,他就能和那人携手同老。

  却不知道,这一步将是天堑之隔,再也迈不过去。

  其实早该想到,他柳家根基深厚,又有白家为盾,而那人一力统帅三营,他们无论是谁,都足以称为皇上心头大患,又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在一起呢?

  圣旨的确等到了,却是与他素未谋面的唐喜玉,皇后娘家的人,皇上更放得下心。

  不敢去看那人的脸,只低头接下了圣旨,那是他此生最懦弱的时候,也是余生里午夜辗转的噩梦。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碎了圣旨,跟那人天涯海角去,又会怎样?可那毕竟只是幻想罢了,他担着柳家,任性不起。

  罢了。

  水榭飞檐投下的影子遮住他的苦笑,喉中哽咽与酒一同咽下,他知道儿子在等着他的回答,却无法承诺什么。

  坐在这里的,早已不是那个少不经事的小世子阿正,不过是一副空壳而已。

  “重明,”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今夜的话,你知我知即可。年后去大理寺,便不要摆着世子的架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

  余光里,他能看见儿子挺拔的身形松下去,像是对自己的回答无比失望。

  他狠狠心,继续说道:“我和你娘对你们无所求,只希望你们笃实好学,洁身守道,无愧朝廷君恩,便可告慰先人。”

  “柳家积恩数年,看来根基深厚,却也如履薄冰,你每一步都关乎柳家未来,不可妄动。”

  柳重明安静坐了片刻,几次想起身走,又满腹的不甘。面前的酒杯被斟满,他一口饮下,又满,又喝一杯。

  这酒是从前没有尝过的味道,初入口中香醇,咽下之后,舌尖上又泛着久久不去的苦和涩。

  “爹,”他轻声问:“我听说,柳家先人与白家一样,是武将出身,征战沙场开疆拓土,才得封安定侯,他们当年的奋勇热血呢?”

  柳维正的手指拈着轻飘飘的酒杯,那细瓷摩挲着手掌里的硬茧,已觉不出疼了。

  “今非昔比。”他说。

  “儿子明白了。”柳重明取过酒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父亲,夜色深了,饮罢这杯,我回去了。”

  他放下酒壶,移开手时,看见白陶壶把手上刻着两个字酣宴。

  一场酣宴,主客尽欢,繁华散去,徒留寂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光涉及前世今生,还有上下两代的恩怨,所以会有点长啊啊啊下次再写这么长的故事,我就是狗!!汪汪!

  明天那章不造会不会被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