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怨气不可谓不重。
明摆着就是不信任商队,怕人家刻薄他们的伙食,或者嫌弃乡下人吃得不好呗。
生在长安,这群长安小伙都对自己家乡的美食,非常自信!
那商队的管事耸了耸肩,没说什么。他带领着伙计们从滕县一路过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做生意的最讲究和气生财,没必要和这群心高气傲的长安人起争执。待护卫队转身之后,管事老安的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等会儿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商队离城的时候,都将近农历九月了,这会儿天气偏凉,呼呼的风刮得人脸真难受啊。好不容易在戌时末(将近现代晚上九点),行到山南道的驿站,此时的天已经全黑了,一行人决意在此留宿,吩咐好店里的小二用点好料喂马,又定了十数间客房。
“好嘞,好嘞。”
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从柜台里爬起来,打着哈欠,眼睛里泪花都出来了。这会儿正是普通人休息的时候,他刚眯了一会儿,蜷缩着睡得正香呢。但有大生意上门,他还是打起精神,热心地招呼着,还烧开了两大壶开水。
小二说话的声音有点轻:“只是这会儿做菜的大师傅都睡下了。”
做菜的大师傅是一家驿站的门面担当,做得好不好吃关乎着店里生意的好坏,平日里可傲气了!
小二可不敢在这时把大师傅叫起来,只得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时候太晚了,厨房只剩下两笼冷了的蒸饼,还有些猪下水,有个猪肚子,还有些猪肝。后院里养着五六只鸡,地里钟的芹菜叶片都黄了,客官们请原谅……”
“没事儿,这些食材我们都要了,你算算多少钱,我们还得借用一下你们的厨房。”
商队管事老安挥了挥手,不大在意,出来行走哪能讲究那么多。他在滕县被老爷细细交代过,又围观着学了几招,能安排着伙计们做些饭食,味道还不错。
他心下有了盘算,有了主食,再把猪下水都包圆了,还买了两只土鸡。小二说地里的芹菜不要钱,老安就不客气地薅了一大把,嘴角露出期待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说道:“嗯,这顿晚饭吃得迟点,但也绝了!”
看得潘大牛等人一阵鄙夷,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吃些猪下水就高兴得跟过节一样。
真是没见识啊!
这位潘队长可不乐意吃这些东西,他拿出了在长安买的羊肉胡饼,跟兄弟们每人分了几个。这是城东那家有名的大胡子胡人做的,放的羊肉挺足,虽然此时变得冷硬了,但再蒸一蒸,还是有些滋味的。
只是,烙得酥脆的胡饼,被水蒸气再次哄热之后,变得软趴趴的,且过分油腻。羊油把整个饼都浸透了,握在手里黏糊糊的,不及往日三分好吃。
尽管如此,几个饼咽下去,饥饿的肠胃得到了安抚,这群护卫队的壮小伙还是很佩服队长的机智。他们看着还没吃上饭的商队伙计,不要钱地夸赞起潘大牛来。
“多亏了潘队,我们这会儿才能吃上点东西呢!”
“可不是吗?那猪下水臭烘烘的,怎么吃得下肚啊……”
“欸,翔子你就体谅一下别人吧,人家生活也不容易。这么粗鄙的东西,说不定是想吃还吃不上呢。”
就在这群长安小伙闲聊的时候,一阵呛鼻的味道满满地窜了出来,窜进了他们的鼻腔里。再闻一闻,勾人得很,是一股肉味,似乎还有什么味儿,又爆发出激烈的浓香。他们见得商队的伙计们围着一只大盆,双眼放光,像是见着宝物一样,蜂拥地围在了饭桌上。
他们手里都拿着碗筷,要把大盆里的吃食往嘴里夹。再嘬上两口温得微微烫嘴的酒,脸上的表情十分陶醉,比上怡春楼还要享受呢。
这么一群人同时咀嚼起来,那肉香味弥漫得得更浓了。
闻着比羊肉胡饼还香,还鲜。
那个叫翔子的不由得伸长脖子瞧着,问了一句:“你们吃的是什么?看着下酒挺好的。”
“可不,爆炒猪肝就是嫩!”应答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伙计,嘴里说话,眼睛却盯准了盆子里切成薄薄的猪肝,“芹菜梗也老香了,我以前也不爱吃芹菜的,可这么一炒,滋味怎么就这么妙呢。”
“啊,这是猪肝啊?”
护卫队们闻着香喷喷的炒菜,脸上的表情跟便秘似的。他们往日是不屑于吃猪下水的,可真放足了调料的爆炒猪肝真的很香,用黄酒去腥后,猪肝的腥臭味没有了,只剩下了浓浓的肉味。与气味强烈的芹菜相碰撞之后,强强联合,那味道就更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