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客栈的一路上,我们都未曾言语。
应别梦一直是撇过头看路边的风景,一次,都没回头。
我看这他清俊的侧脸,心微微的痛。你说让我相信你,可是,你却从未相信过我……
站在客栈门口,我微微的一眯眼。这间是我和潋滟投宿的客栈。我没有惊讶,既然他可以找到我,那我这一路的所作所为他定是一清二楚的。
小二见我们进门,谄笑哈腰的迎上来。
应别梦只淡淡的扫他一眼,道:“不用麻烦,要间安静的单间。”
小二不自觉的挺直了身板,表情恭谨的将我们领上二楼雅间,又问过点菜事宜便低首退下,轻轻的掩好门。
我不以为然的挑眉,这客栈小二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虽油滑轻浮,却自有一套识人的本事。应别梦,真的只是应府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麽?
我低头把玩手上的瓷杯,一边想些有的没的。脑子是不能闲下来的,它一旦得闲,就会想起自己少了眼前这人的庇护,有多没用。
“自你走後,菊儿过得很不好。”应别梦说着,语气淡淡的。
我脸一沈,握紧手中的瓷杯:“她怎麽了?”
“受了罚。”他瞥一眼我阴沈的脸色,平平静静的回答。
我心直往下沈,他虽说的这般云淡风清,但菊儿必定是受了重罚。应老爷不会放过她,还有刻薄恶毒的二娘一直记恨着,她的情形──我心里头一阵翻搅,手中的瓷杯砰的落於地,摔得粉碎。
看也不看地上的茶杯,应别梦只定定的望进我的眼底,道:“月斜,跟我回去,菊儿在等你,宅子的修葺事宜也快完工,你的院子也一直会是你的。”
“我为什麽要和你回去。”我心烦意乱,冷冷的回绝他。
他凤眸黯沈,声音如腊月寒风:“你除了跟我回去,你还能去哪里。”
我置於腿上的双拳攥的死紧,冷冷的回望他。
“消愁是自由的,他想去哪里都可以。先不说他是不是你的月斜,就算是又如何?他有他的人生,他想怎样决定自己的人生他人无权利去管束。况且天大地大,
难不成还没有他的栖身之处不成?”潋滟声音清清亮亮的,秋水般明澈的眼直视应别梦。而後拉拉我的袖,用力掰开我已然被指甲刺破的手掌。
我松了口气,和他说话真的很累。看着他清朗俊秀的脸孔,我闭上眼。应别梦,你好狠,总是知道怎样动摇我的决心。
室内死水般的寂静,应别梦因潋滟的话长久沈默着,潋滟也不知在想些什,径自发起呆来。
轻轻的扣门声打破一室的沈寂,小二推门而入。将托盘里的菜肴一一置好,又往各只碗里添好了饭,便再次退下去。
我默默的扫过桌上的菜肴,全是我平时爱吃的。
唇边飘出抹自嘲的笑,我把几盘菜推到潋滟身前:“吃吧,这几样都是你爱吃的。”
潋滟斜斜的瞟我一眼,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你也快吃,吃完我们好赶路。”完全无视应别梦。
我扯出个勉强的笑,埋头吃饭。
“月斜,多吃些,你瘦了。”应别梦用筷夹了几筷菜肴放我碗里头,温柔的语气仿佛什麽也没发生。没有对立,没有逼迫。
我抬首看他一眼,又埋头机械的吃着。
一口,一口。仿如嚼蜡。
“慢慢吃,小心噎着了。”他的语气仍是柔如三月春风,长指轻拂过我的唇。
我仿佛又回到那个下午,他也是这般温柔的替我拭去唇边残留的饭粒。景物依旧,人的心情却不同了……
不知怎的,我心里闷得透不过气来,仿佛有人放了把火,把我往死里烧。
丢开手边的筷,我撑着桌沿居高临下的看他:“应别梦,人事全非,景物却还依旧,不嫌好笑麽?”
发不知何时散了,凌乱的垂在肩上,我想我现在一定很像疯子。
可我现在真的想当疯子!我手不受控制的将桌上的菜肴全部扫到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吼:“我是於消愁!不是应月斜!应月斜已经死了!”一脚踢翻木蹬,我眯起眼,指着他道:“你的应月斜,已经被那场火烧得干干净净的了!”
不知何时,我眼里竟是白茫茫一片。我双手抱着头四处望着,白色,令人恐惧的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