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闻舟尧已经进到了屋里。
手里的外套抖开披在了脚下的人背上。
闻舟尧在旁边蹲下来,看着小孩儿汗湿的头发,问:“怎么回事?我几天没在,你这是成了别家雕刻派系派来的卧底?还是你终于在家里待够了,决定把林家的招牌提前砸了?”
林俞不理会他的调侃。
咬着没什么血色的唇低声叫了声:“哥。”
“嗯?”闻舟尧闻声靠近了一点。
林俞:“撑我一把,跪不住了。”
林俞话一落整个人就泄力瘫倒下去,闻舟尧及时伸手撑住他,手不敢碰他的后背,就从臀下的位置穿过,像搂孩子一样的姿势把人架在胸前。
林俞已经不是小时候短手短脚的孩子了,软肉随着身高同时往下掉,脊背有了单薄的少年感。
林俞松了口气,靠在闻舟尧怀里,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说:“老头儿这次气狠了。”
“你明知道还敢招他?”闻舟尧问。
林俞叹气:“躲不过呀,迟早有这么一遭。”
这事儿他已经等了好几年了,也计划很久。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时机看起来是给林家惹了很大一个烂摊子,但只要有心,恢复元气也是迟早的事儿。
而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一朝踏错,步步错。
闻舟尧感受着脖颈间轻浅的呼吸,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林俞。”闻舟尧喊他。
林俞模糊嗯了声。
闻舟尧:“累了?”
“没,就是有点难受。”林俞又喊:“哥。”
“怎么了?”
“我没想把老头气成那样,也不想惹得我妈跟奶奶哭。”
“嗯。”闻舟尧捏了捏他的后颈,“哥知道。”
第10章
林柏从发话要林俞跪祠堂,家里就没有人敢真的让他起来。
林家到底是遵循人讲礼仪为先树讲枝叶为源的传统家族,林柏从这个当家人,排除他自己偏疼儿子的那点心,也需要拿出当家人的威严。
正因为是自己生的,越发不能纵容。
好在这个天也算不上冷,白日里的温度降下去,到了晚间还有一些余温。
祠堂里点燃的蜡烛光影摇曳,有一种朦胧的昏黄感。
林俞稍稍挪了一下膝盖,缓解腿上的酸麻,感觉好了一点之后又规规矩矩地端正跪好。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吱嘎一声,闻舟尧端着晚饭走进来。
“林叔和林姨都没睡。”闻舟尧告诉他。然后走到他旁边,把筷子和碗递到他面前说:“小姑特地给你做的,你爱吃的鸡丝面。”
“不吃了。”林俞摇头,“没饿。”
闻舟尧居高临下,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问:“平常挨点骂都有一箩筐说辞,现在这么听话跪在这里,是真觉得自己有错?”
林俞抬头去看闻舟尧,复又垂下眼睫,只是说:“不是,但也是我应该的。”
闻舟尧把碗放到一旁的案桌上,提了提裤腿在小孩儿旁边半蹲下来,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去探了探林俞的额头。
小孩儿背上的伤已经上过药,嘴唇干裂发白。
闻舟尧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样的林俞。
几年前那个总是像麻雀一样在耳边叽喳的奶团子真的长大不少,闻舟尧是在这一次才有了这样实质的感觉。他知道他有多在乎家人,林家像是他所有养分的来源,在这方天地里,他活得像一尾自在的游鱼。总是撒着欢儿,自在畅快。
他能惹出这次这样动摇林家根基的大事,超出了所有人预期。
也包括闻舟尧。
不过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追问他为什么。
“有点发烧了。”闻舟尧皱了皱眉,收回手问他:“要不要跟我回房?”
“哥。”林俞笑了下,对他说:“你发现没,这还是这么几年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去你房间。”
“我房间你少去了?”闻舟尧反问道。
林俞摸了摸鼻子,被堵得没话说。
闻舟尧接着道:“林叔林姨不会真的想让你在这里跪一整夜,你不回去,他们一晚上估计都不会睡得着。”
“我知道。”林俞舔了舔干绷的下唇,“但规矩就是规矩。”
行业有行业的规矩,林家也有林家的规矩。
林俞知道自己算不上多聪明。
总在一些看起来并不那么重要的东西上有自己的坚持。
只不过是,这辈子,他早就提前把自己圈死在心里的那套规则当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