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很害怕。
害怕郑勷死去自己无人可依,害怕郑文会嫁入鲁地后不再管她,还害怕齐地来人把阿姊接走后她会沦为城外的那些人,如难民一样地生活着。
她害怕着许多事,都是对自己未来处境的担忧。仿佛在一瞬间她就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万丈深渊之下。
阿母死去,卫家人不知所踪,顶天立地的阿翁似乎也不在了,郑府百年荣华富贵一朝倾塌,有时候七娘子都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梦,午夜梦回惊醒时,觉得自己还在那个安稳而又喧闹的镐京城中,做着一位娇气而又傲慢的郑家贵女。
郑文却不能对对方承诺什么,她还不足以厉害到能负担起一个人的人生这种重担,于是她只能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七娘子后方的那些帷幔上,轻声安慰,“七妹,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句话是在安慰七娘子,仿佛又是在安慰她自己。
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次聊天之后,七娘子又恢复了如常,却比平时里更加勤奋许多,每日同院中的少年一般无二的作息时间。因为郑文告诉过她,世界上的大多男人都信不得,只有自身存在价值才是最可靠的筹码,这样因为你本身的价值,要丢弃你的人也会衡量一下值不值得。
小西院也逐渐多了一批少年,每日进出,多了一些属于年轻人的生气。
就是近几日郑山表现得颇为奇怪,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胆子发大了许多,整日盯着郑文的面庞打量,连阿苓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郑文看着对方也不像是对她起了恋慕的心思,反倒是更像是在做学术研究。
直到有一次阿苓觉得这小子实在是失礼,就把人给按住了,刚好郑文也被对方打量地都起了鸡皮疙瘩,倒也没有阻拦阿苓的行为。
她当时正半躺在一张专门要人打造的矮塌上,闲闲得翻阅这一卷书简。
这书简颇为有意思,讲述地是一些奇门遁甲风水之术,其中就有一节讲述了一位术士说世上有一座岛,位于山水交接之地,看不见地,看不见天,云雾缭绕,岛中有一长生不老泉,非有缘人见不得进不得。
一遍闲适地翻阅着,一遍放了一些注意力在阿苓那边,她就听见郑山道:“相先生给我布置了课业,说女公子面相迥异,不比常人,于是要我来观察女公子的面相。”
郑文这才好奇地抬起了头,看向被半压着的郑山,这小子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个头窜地老快,现在都要比她高了。
她颇有兴致地询问了一句:“那你可看出些什么?”
第65章 一同春日游
郑山闻此话语,却愣愣半晌,没有吐出一句,郑文走过去时,少年对上她的一张带笑的明丽面孔,耳朵尖一下子轰地就烧了起来,红的不可思议。
嘴里讷讷片刻,半晌硬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文失笑,就这模样还观人面相。如果遇见一个美貌妇人,相术岂不是无用武之地了,归根到底还是脸皮太薄,还得修炼,这相术一道讲究地就是要脸皮厚,试探他人性情就在你一言一语,每一句都可埋下伏笔,像是相柳那老头,就是一个修炼得道的人精,也不知是公子奭从哪处淘来的,放在这乱世可堪为相,郑山还有得学。
“行了,你这课业相柳可不是希望你这样完成,他本意是让你摸清我的性情,观我的面相也不过是假借说辞。”郑文用手中的书简敲了敲阿苓的胳膊,让她把人放开才对着面红耳赤的少年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性情,如实写在书简上交上去就可,不必在这里待着了,弄得阿苓练武温习功课都静不下心来,还得看着你。”
郑山连忙站起来整理衣裳,不好意思地看着眼肃面的阿苓,却还是没有离开,踟蹰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郑文挑了挑眉:“你还有事?”
郑山耳朵尖还红着,脸上也是红彤彤地,在阿苓的一双盯视的眼睛才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女公子,相、相先生还让我去观一人的面相。”
郑文起先听到这句话还有些好奇,不过看见郑山的表情后立刻就反应过来,“相柳让你去观公子奭的面相?”
她说这句话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相柳这老头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做出此番要求也不是不可能。
郑山怏怏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份课业难度很大,课业已经过去数天少年一点都没找出完成的办法,信心受了不小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