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下意识地忽略掉公子晞对她说的那句话。
夜晚,郑州把郑文和七娘子安排在东院的一个小院子,这里很僻静,与郑家的一些女眷并不在一起。
她们用过仆人送来的晚食后,院子里就来了白日里郑文见到的那位老仆,对方说郑州和小郎君要见她和七娘子。
小郎君显然指地是郑吉。
不过郑吉才七八岁左右,还是个孩童,不可能想要见她,白日里那孩子可被七娘子凶了一下,不见得会想要和七娘子再见面。
郑文心中虽这样想,还是应了郑州的邀请,事实上她还有一些事情做都想要询问这位季父。
老仆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类似于书房的地方,里面都是各种书简,比郑文在郑府看见的郑勷的书房还大。
屋子里点着油灯,角落里还放着三个青铜树灯,把整个屋子内部照耀地如同白日。
不远处的案桌前跪坐着一位男孩,郑文和七娘子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郑州站比教导郑吉在读一卷书简。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灯火下映照在不远处的书架上,这是一个很温暖的场景。
郑州察觉到了郑文和七娘子的到来,才从郑吉身旁站了起来,让郑吉也站了起来,小孩子用尚且稚气的话问候了郑文和七娘子,“三姊,七姊。”
七娘子看着郑吉不出声,装作没听见。
郑文却看着这位才七岁的孩子温和地笑了笑。
郑州把两人引到一处案桌前坐下,让外面的老仆送进来一些饮食,还特意嘱托要送来一些女公子喜欢的浆饮。
郑文坐在对面,笑着看着郑州的这一系列举动,转过头就发现坐在另一侧的那个男孩在悄悄地打量她,一双眼睛在灯光下很通透,带着孩童的天真无邪,眼中含着对她的好奇。
很单纯的好奇。
郑文对这位过继给郑勷的孩子感官上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心里总是有一处疙瘩,这是郑勷行为上带来的,与这个孩童无关。
屋内没人说话,只能听见油灯燃烧的声音,外面走有风擦着门窗而过,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在老仆把饮食热浆送进来又退出去把房门掩上后,郑州才出了声。
“娥姁,你的阿翁也就是我的兄长十分爱护于你。”
这句话十分突然,可是郑文在对上郑州的一双温和眼眸时,却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身为一族的嫡长子,郑勷多年后宅未出一位儿子,族中一些长辈已经颇有微词,可是郑勷一直没有起过继的想法,就是因为在多年前他娶了继室后,郑文与他的关系变得疏离,只是继室他们父女关系便恶化如此,郑勷觉得如果他从同宗同族过继一位男孩,郑文会彻底与她离心,于是一直并未赞同族内长辈过继的提议。
直到三年前——
郑州看着郑文:“娥姁,直到三年前,郑源他们带来了一封从骊山上送下来写满血字的布帛,那是你阿翁在临死之前让人护送出来的遗言,他怕你和七娘子一众女眷未来无依无靠,所以才在临死前决定从我名下的嫡子过继一位年幼者,作为郑家下一任的宗子。”
在这个时代女子为难,特别是未嫁娶的女子在外行事多有难处,如果有了一名名义上的嫡亲弟弟,郑文行事无疑会简单很多,一些她不能出面或者做的事情,只要用郑吉的名义就行。
郑文明白了郑州的意思,对方是怕自己心里对郑勷这一安排起了隔阂,毕竟郑吉是他亲子,虽过继到了郑勷名下,可到底血肉相连,这几年又一直在膝下养大,刚才她进门时看见对方对郑吉的教导很是温柔细致,想来平日里是十分爱护。
郑勷所做有爱护她的原因,可未必没有其他考量,这时候极为重视氏族,她的阿翁未必没有把她当做联姻的纽带让郑家依附在她身上生存下去的想法,而她这位季父也未必有表面表现得如此温和良善,这一番话肯定也有自己的私心之处,他只说了好处,可其余的思量却是一句话也没有漏出来。
郑文垂下眉眼,抿着嘴角,并未说话,袖口下的手指却在不停地摩挲着另一只手的虎口处。
郑州见对面的少女沉默不言,勉强有些倔强才从一侧拿出了一份书简和布帛,站了起来,放在郑文前面的案桌上。
郑文这才抬眼看向郑州。
对方说道:“此书简是阿兄托郑源在三年前交到我的手上,嘱托我在见到你时交予你,旁边带血的布帛就是那份过继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