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想了想,没有多问,直接点了点头,“先生要什么时候出去,直接派人告知门隶,我会让人准备车马候着。”
郑文点了点头,目送着刘夫人和惠小郎君带着人出去,拥挤的小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她这才向院中的那个石台走去,半依靠在上面,半阖着眼睛,对着一旁的郑林说,“接着练。”
要有一手好剑术并没有快捷的路,只能一下下挥出去,刺出一剑就是一剑,当年似乎在郑府上时一位青年就是这样教她的,不过记忆有些模糊了,她睡了那么久,就是有一点不太好,记忆好像变差了,有些事情在脑海中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蒙着一层黑纱。
所以,当年的那个青年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田,又好像是姓郑。
郑文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是真想不起来了,脑海中模糊的面容一张张闪现,都像染了血色,看不清五官。
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些人死时之景,这样一想,好像跟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下场都不太好,最后都未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一阵风吹过,带走女人眼上覆着白纱上的晕染成一团的暗色,石台上的人素净的就像一阵风。
郑林看着石台上的郑文,以为她睡着了,停下了动作,正要向这边走几步,石台上的人就闭着眼开了口,“才挥了五十下,接着练。”
郑林这才讪笑一下,摸了摸后脑勺,“我还以为先生你睡着了呢。”
然后老老实实地走回院中,摆好姿势,认真重新挥剑向前。
翌日,郑文带着两个少年去了府中的书楼,这里的藏书楼有三层,筑在高台之上,惠小郎君说,“先生,我听身边的傅母说,站在这处最高的地方能看见汉水。”
郑文笑,这倒是有可能。郑文让仆人待在楼下,自己带着两个少年向上爬,楼层并不高,可对于两位少年来说,着实新奇,毕竟在这个时代,高楼可不多,只在大门大户才可以看见。
两位少年站在楼台上眺望远方,不时发出欢呼声,惠小郎君也难得活泼起来,郑文让他们在窗边,不要探身出去,注意安全,就一个人向里面走去,她问过下面的仆从,知道她要找的卷书在最高楼。
这里都是木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竹简,不过都很随意,并没有按科目种类整理一边,郑文只能一卷一卷的翻看,最终在一卷史中看到了一段话,“初,郑吉筮仕于晋,得卜曰大吉,吉乃公候之身。次年,郑女入晋……”
这几乎是郑文要把这些竹简翻遍了才找到有关郑家人的一段话,她其实已经忘了当初那个被收养的孩子叫什么名,可如今看见这段话,她突然就觉得郑吉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而这个入晋的郑女便是小七。
她接着往下看,却发现这段有关郑女入晋的记载极少,并未多说全篇只有百字,她只知道小七在曹国时逃脱了追捕,最终成功地嫁给了晋国王室,至于后来如何,上面就并未多说,史书上给予女子的笔墨本就极少,大多描写也是侧重于她们的容貌。
最后郑文换了搜查方向,她在史书中搜寻有关郑家的记载,她又翻阅了许多卷后,才慢慢地走出了重重书架,郑林和惠小郎君各自找了一卷书简,靠在窗前一起阅读,见到郑文出来后一起站了起来,看着郑文的神情后怔愣了一下。
惠小郎君的心比之郑林更为敏感,第一瞬间就发现了郑文似乎有些悲伤,他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因为孩童的情绪在他们这个年纪是纯粹而单纯的,他无法理解郑文面上的淡然,却又感觉到了她周身的悲伤,于是像陷入了情绪漩涡中,一时没有上前。
郑林却是放下手中的书简,率先上前了一步,询问郑文,“先生,你找到你要找的书简了吗?”
他和惠都知道先生来书楼有事,于是看见郑文在查阅书简后没有去打扰。
郑文听闻郑林的这句话,不由看向远处大大小小的宅院,目光所及,好像看见了翻滚不停的汉水,就如同历史这条大河,永不停歇。
是找到了。
可是史书上记载三百多面前晋国被韩赵魏三国瓜分前,在晋地鼎盛一时的郑家族人突然一夜之间就没了踪迹,消失在了三秦大地上,史书上再也找不到有关他们的踪迹,嫁入晋地为夫人的小七也只在史书上出现过寥寥数语,也是作为晋国公候的陪衬存在,当年那个稚气地说要实现她的心愿的女孩终究只是化为了不知名史书的寥寥数语,连一个完整的名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