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救他。”公子奭跟在少女的身后道,就像当初上巳节在溪水河畔搭建了一个粥棚来施舍给那些难民。
郑文面色苍白,没有说话。
公子奭垂下眼帘,却看见她一双手半笼在衣袖中,正在微微颤抖。
不是不救,而是她突然知道了,这世道如烈火,熊熊燃烧,一捧水是灭不了这烹油之火的,徒费力气。
救了,她可能就活不了。郑文不是蠢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她拿出一根肉干,食物绝对到不了那个孩子的口中,而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会被那些难民给扒了皮。
郑文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也许是泪水,她刚才有没有哭自己也不太确定,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这里刚好是一棵树,不过树皮已经被扒没了,裸露处里里面浅白的树心。
“我们怎么进去?”城门虽是开着,可城墙和城门后站着不少兵士,明显这些难民是进不去的,而她出行急忙身上又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
公子奭却看着神情平淡的郑文,皱了皱眉头。
而坐在树旁的郑文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凡是妇女、孩子、仆役、没有力量的、贫困的和没有知识的人的过失,统统都是丈夫、父亲、主人、豪强、有钱的和有学问的人造成的。
大多数人的悲惨都是由少数人造成的。
如果要挽救大多数人的命运,你就必须要成为那少数人,而很显然,公子奭和她都属于那少数人,不过因为周天子的晏驾,她可能也会沦为大多数人。
这应该是她来到这里明白的又一个道理。
第39章 。郑小郎君
“就算她没死也活不下来。”
身旁传来淡淡的声音,郑文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才发现是公子奭出了声。
他对上郑文的眼睛道:“在这种世道,那个孩子活不下来。”周王室已经安然统领这片土地数百年,逐渐居安思危,现如今已经到了群雄逐鹿的乱世,不说才刚出生的婴儿,在这种时代下,就连青壮年更多地也会死在战场上,刀剑下。成年活命尚且不易,更何况那些娇弱的幼生生命。
不得不承认,公子奭的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郑文沉默了下来,意识到对方这句话可能是在安慰她,想不到公子奭还有这份好心,她突然有些想笑,也许人是在不断变化的。动了动自己的脚后,她靠在树根前抱膝缩成一团,愣愣地看着护城沟外面那些斜躺的难民们。
半晌后,她又询问了一遍:“我们怎么进去?”
“等。”公子奭坐在她的旁边,半阖着眼头靠在剥了皮的树上,几乎和郑文肩膀对着肩膀靠在一起,不过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计较男女之别了。
明显上,公子奭在赶了两天路后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到现在才微微放松。
郑文有些不懂:“等什么?”
不过她问了话后长时间没有听到回复,偏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的人,才发现公子奭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了过去。
这一等就又等了一天,两人的食物彻底耗尽,长时间的缺水带来的副作用也开始起效,周围树皮大多已经被那些难民剥离干净,就在郑文的心也开始变得慌乱时,她突然感觉到了身下土地的颤动,用手摸了一遍,真的在颤动。
公子奭身体到底不如她,这一两天靠在树旁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偶尔会被惊醒,不过看见周围无事后又会睡了过去,大多时候,郑文都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睡了还是昏迷。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公子奭要等的东西,赶紧拍了拍公子奭,看着道路的远处道:“公子奭,快醒醒!有马蹄声,有人来了。”
公子奭在她的拍下猛地睁开了眼,看来一直都在浅眠中,并未深层睡眠,他对上郑文的目光片刻后清醒过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凝神,垂下眼帘几秒,才把手掌放在地面上感受了片刻。
是有人过来了。动静很小,应该是一个很小的车队,可能也就几匹马,但在这时候能用的起马匹的基本上都是贵族人。
他扶着树缓慢地站了起来,看着郑文看去的方向苍白的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容,对着她道:“我们等的人来了。”
郑文未明。
“走吧。”公子奭说完这话径直向道路最中间走去。郑文虽不明却还是急忙跟在后面,把自己的青铜剑当木棍,杵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