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窝棚里面叫“救命”的声音大了一些,而且还能听出一些沙哑。
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一个卫生员侧耳听了一会儿,皱眉说:“好像是生病了,不能再关在里面了。至少得治好病。”
“生病了?不会吧?”那个小战士嘀咕着走过去,“昨天晚上看见还是好好的啊……”
他一边说,一边拿钥匙打开窝棚门上的铜锁。
窝棚的门一打开,姜宜凝叩门的胳膊就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
她趴在地上,身上的黄土布军装经过一夜稻草垫子的翻滚,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
乱糟糟的头发上沾着稻草,只是露出的两截胳膊赛雪欺霜的白,跟窝棚前面的黑土地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她的嘴唇发白,双颊却是异样的潮红。
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卫生员赶紧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担心地说:“发高烧了,还挺严重,得赶紧退烧,不然烧成傻子可就糟了。”
小战士吓了一跳:“不会吧?!只在窝棚睡了一晚上就发高烧?”
那几个卫生员白了他一眼,七手八脚把姜宜凝抱进窝棚,让她依然躺在稻草垫子上。
还有人回去拿烧酒,准备要给她擦身体物理降温。
姜宜凝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会针灸,发高烧给自己扎一针,五分钟就退烧,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她现在这么虚弱,固然有一部分是高烧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饿了。
她还是昨天清晨离开酒店的时候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做早餐,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小时了,她滴水未进。
这几个女兵都背着画有红十字的背包,姜宜凝昨天晚上来的时候没有见过她们,她猜她们应该是医疗人员。
姜宜凝拉住一个女卫生员的手,虚弱地说:“同志,能给我一碗米汤喝喝吗?我饿……”
她说的是北方话,这几个女卫生员也是从北方跟着部队南下的,听在耳朵里非常亲切。
一个瓜子脸的卫生员忙说:“我去看看有没有粥,其实你这个情况,喝小米粥最好了,可惜这里没有小米……”
她起身回村公所里找炊事班的战友要点吃的。
姜宜凝躺在稻草垫子上,接过一个女卫生员递过来的军用水壶,捧着就咕噜咕噜喝起水。
那水应该是烧开的,没有过滤,喝着还有股河水的腥气。
不过姜宜凝现在口渴得不行,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口气几乎喝了半个军用水壶的水。
半壶水下肚,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虽然还是在发烧,但是她的精神头好了不少。
姜宜凝把自己扔在稻草垫子脚那头的香奈儿挎包拿过来,从里面找出自己的针盒,打开来拿出两根细细的金针,给自己左手小手指和无名指指根中间的部位,以及左手的虎口处各扎了一针。
两个卫生员惊讶地看着她,说:“你会针灸?!”
姜宜凝虚弱地点头,小声说:““会一点,跟我家里人学过。”
这就是家学渊源了。
这个时代,东方医术都是家族性质一代一代往下传的。
两个卫生员互相看了一眼,打算等韩连长回来,好好问问他这位女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医疗队还缺人,这么好的中医大夫,怎么就关在窝棚里面了?
没过多久,取烧酒的女卫生员先回来了。
她走进窝棚,看见姜宜凝已经靠坐在稻草垫子上,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姜宜凝见她来了,笑着感谢说:“谢谢这位同志,我刚刚给自己扎了两针,已经退烧了。”
“这么快?!”那个女卫生员惊讶地瞪大眼睛,忙把烧酒放下,走过来半蹲着用手探了探姜宜凝的额头,“真的退烧了!”
那两个留在窝棚的女卫生员是亲眼看见姜宜凝给自己扎针退烧的,感慨地说:“这位同志真是厉害!一手针灸居然用的这么好!”
姜宜凝谦虚地说:“您过奖了,我也就是能给自己扎个针,退退烧而已。”
“这怎么是过奖呢?你不知道,我们没有盘尼西林,退烧只能靠战士们自己抗,经常都是做了手术之后,他们抗不过术后感染,高烧过世了……”
几个女卫生员眼泪都要出来了。
姜宜凝:“……”
她正要说话,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乎乎的,跟小动物一样的小东西慢慢挪进她的窝棚。
窝棚里光线昏暗,她刚刚退烧,还有些头晕脑胀,视力也不是很敏锐,只觉得像是一只小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