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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新帝正式继位,改年号永平,是为永平元年。
朝堂上暂无什么大变动,事事平顺。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一切如旧。
夏天却是实实在在的到了。
天气日渐炎热,从清早开始便能觉出躁意,叫人不得安睡。
宋棠在铺着玉簟的床榻上翻了个身,闭着眼,伸手想要去摸一把团扇为自己扇扇风,手指方才触到扇柄,却叫人先一步夺走了。下一刻,一股凉风袭来,叫人浑身舒坦,她勉力睁开眼,见娘亲坐在床沿,却也不嫌热了,便挪过去,伸手将人抱住。
“娘亲一大早的这是做什么?”
她重新闭上眼,笑着懒洋洋说,“扇风这样的事让竹溪做便是了。”
宋母一面含笑为女儿扇风,一面将宋棠颊边碎发别在耳后:“说出来也不怕棠棠笑话,娘亲昨夜做了个梦,梦到你不曾归家,心中发慌,忍不住过来看一看。”
听言,宋棠不得不睁开眼去看自个娘亲。
她无声看得一眼,又看得一眼,手臂把人缠得更紧,娇嗔道:“一大早要惹人哭,昨日回来便被娘亲抱着哭得好一场,眼睛这会儿只怕还肿着。”
“左右是回来了,娘亲莫慌。”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女儿定会多多陪在娘亲身边,在爹娘身边尽孝。”
宋母何尝不晓得这些?
只从前未曾想,女儿有回到身边的一日,生怕全都是假的。
“太后娘娘仁慈,允你们归家改嫁,娘亲纵想留你也怕留不得太久。”宋母悄声说,“咱家女儿可是块香饽饽,不知多少人已私下里同娘亲打听你改嫁之事。”
这话宋棠便不爱听了。
她瞬间清醒,坐起身扶着宋母的肩膀,认真说:“女儿绝不会随便嫁人。”
说着宋棠又轻哼一声:“且不论那些人存的什么心思,单我高兴不高兴,便一定是不高兴。哪怕排起队,那些人也轮不到我多看他们一眼。”
“若再有人问起这些事,娘亲只管放话,说我要为先帝守寡三年。”
“便不信还有人敢随意打扰娘亲。”
女儿刚回来,也是不好多说这些。
宋母同样舍不得让女儿轻易的出嫁,于是道:“棠棠且放心,你不点头,娘亲不会随便应的。”
说着宋母一笑问:“可还要睡?”
“若不睡了,起来用早膳,娘亲叫厨房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不睡了。”
宋棠顺势挂在宋母身后,抱一抱她,“陪娘亲用早膳。”
归家之后,宋棠也不做别的什么,整日懒散,除去吃、睡、看闲书,旁的一概不理。便是这般无所事事,一样时刻心情舒畅。复过得半月,方才真正觉得,从前在宫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离她远去,生出重获新生的感觉。
裴璟所说的丹书铁券同他承诺的那样,在他登基之后送到宋棠手中。
宋棠不客气收下,将它同从裴璟手中得到的牛角弓和那对兔儿爷放在了同一个匣子里。
她明白,裴璟若哪日反悔,这丹书铁券或许管用,或许不管用。
最为重要的始终是裴璟怎么想、怎么做。
她无法预测会不会有变卦的一日。
但,只要那一日一天不来,她便一天不会将裴璟看作是同裴昭一样的人。
一如在德政殿偏殿,宋棠对裴璟说过的“往后未必有缘再相见”,自宋棠回到宋家,从夏天到来年春天,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直到,宋棠决定离开邺京。
在家中闲赋得半年多后,宋棠终于想要做些什么。
思来想去,她打定主意要去外面看一看。
世间男子可志在官场,寒窗苦读,却有足够明确的目标。
而女子除去相夫教子还能做什么呢?
宋棠想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留在邺京,一个芝春斋的掌柜的不足以令她寻到答案,唯有去外面找一找。
爹娘虽有不舍,但见她心意已决,终是支持她,而她哥哥只管允诺会帮她挑选几个好的女护卫。宋棠没有后顾之忧,然迟疑之下,想着,是否要与裴璟说一声。
是知悉那一份丹书铁券的她的哥哥宋云章一句“也是个牵挂你的人”,叫她打算亲口将欲离开邺京之事知会裴璟。
这半年的时间里,她自没有刻意打听过裴璟的消息。
但他作为新帝,整顿朝纲、励精图治、诸多新政,也是无须打听便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