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似是也忘了时间。
马车在宫外三条巷子处等了许久,卓新都浑然不觉,脑海中全是边关和战场的事,一会儿是父亲,一会儿是六叔,直至马车上的帘栊被撩起,卓远上了马车,陶伯知晓他们叔侄二人有话要说,径直出了马车外。
卓远淡声道,“去京郊别苑。”
陶东洲应好。
马车往京郊别苑去,卓新一双眼睛红通通得看着卓远,“我爹就是和羌亚打仗时候死的!”
所以他一直怨恨了六叔久。
“我爹就是和羌亚打仗时候死的!”卓新重复这句话。
光从陶伯口中就能听出这次凶险,要不凶险,陶伯不会一脸煞白,卓新一面重复,一面险些要哭出来。
卓远伸手敲了敲他头顶,温声道,“挺好了,阿新,这场仗不会快结束,羌亚不会轻易对西秦开战,若是要打,一定是有备而来,而且,背后一定有盟友,这场仗会打久,会死多人,我也许也不回来……”
“六叔……”卓新牙根似是都要咬碎。
卓远继续道,“这次不是剿匪,也不是内斗,是保家卫国的事,平远王府的人义不容辞。若是你祖父,你父亲在,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及赴边关。”
卓新看着他,眼泪忍不住哗哗落,却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奏请陛下,册封你为平远王世子,我不在京中的时候,你要好好听陶叔的话。”
“我不要做世子!”卓新喉间哽咽,“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爹就是死在羌亚人手里,我……”
卓远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听话,这场仗不是儿戏,也不是比谁意气,府中还有一群孩子要人照顾,我不在,你要照顾好他们。”
“有阿悦和陶伯在……”卓新咬紧下唇。
“阿悦是阿悦,你不同。你是他们的哥哥,你也不在,他们身边什么都没有。”卓远打断,“阿新,只要我在边关一日,平远王府就安稳,但你才是王府的未来,陶叔会一直陪着你,你要学会有自己判断,自己掌控全局,六叔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
卓新已泣不成声。
卓远伸手,像小时候一样,亲近得摸了摸他的头。
卓新觉得自己哭成了傻逼模样。
卓远伸手揽他,有些话不知道再不说,是不是就没有单独再说的机会,“对不起,阿新。当年若不是我,二哥就不会死……”
他和小五也不会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
卓新揽紧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到京郊别苑的时候,孩子们才从浅潭游泳回来,听说六叔和二哥回来了,都如撒欢了一般。
“六叔!”
“舅舅!”
身上还穿着泳衣,就往卓远身上碰,也不管浴巾是不是掉落了,反正每个人都上前亲近他。
沈悦意外,上午还在同卓新说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京,下午这个时候就来了京郊别苑,而且,还是和卓新一道来的……
卓新这回当高兴了,总是死鸭子嘴犟的一个,但实则也是最关心卓远的一个,沈悦笑着看了看被孩子们包围的卓远,又笑着看向一侧不远处的卓新。
只是忽然,沈悦的目光微微敛住。
卓新还顶着一双刚哭红过的眼睛,猩红还未褪去,应当是路上一直在哭,仿佛还有些怕看到府中的孩子同卓远相拥的一幕。
也有些不怎么敢看她,将目光避讳了过去。
莫名的,沈悦心中微沉。
不仅目光,脸上笑意也微微敛住。
“好了,都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我同阿悦有话要说,晚些时候再陪你们一起。”卓远轻声叮嘱。
“啊~六叔/舅舅偏心!”孩子们不满赌气。
卓远摁不住打趣,“你们日日都能看到阿悦,我许久没见到阿悦了,还不让我同阿悦说说话?”
他少还会在府中的孩子跟前说这些酸溜溜的话,沈悦见他目光朝她温和看过来。
她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意。
卓远也温和笑了笑。
两人都没多说旁的话,却似是有默契般短暂噤声。
小六最先笑起来,“那我们先回去吧。”
小六牵起桃桃先回。
在平宁山的时候,小六就见过六叔亲阿悦的,她知晓六叔和阿悦之间的亲近,所以卓远话音刚落,小六第一个听话响应,还牵了桃桃一起。
小五几个虽然也不满,但见桃桃和小六都走了,也索性先回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