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书吏许是第一个照面就怀疑他们的身份了,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没有直接揭穿,才故意这样说,让他们不敢直接问。
上年纪的人,就喜欢这么逗小孩。
冶昙看着子桑君晏的眼睛,声音很轻,眸光也轻:“确定他死了?”
“嗯。”极轻的回应。
轻得就像冶昙自己的幻听。
冶昙想起,那个渡劫期太监说——子桑王族有一个传承,王族储君诞生之初,天地灵气会化育而生一个承业替命傀儡。
如果这是真的,子桑君晏杀死的就可能是子桑钺禛的傀儡,真正的子桑钺禛还活着。
冶昙决定稍微直接一点:“你确定死的那个,是真的?不是傀儡。”
子桑君晏:“天书上写了他的卒年。”
冶昙:“你不是说,天书出错了。”
真天书瞬间惊慌:【虽然我是天书,但,天书上的字可不是我写上去的呀!】
天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一下,你忘了现在在主人眼里你就是天书。天书自己怀疑自己……】
冶昙眨了下眼:好像是哪里不对。
天书窒息:【你是怕他发现不了,你是假的吗?】
子桑君晏脸上一片寡欲沉静,无波无澜,一瞬不瞬看着祂:“所以,你出了什么错?”
第10章 盲书生 名字上了天书的人,是没有轮回……
冶昙眨了眨眼,看着子桑君晏:“天书是可以改写的,你改写过,别人也可以。”
【啊,活过来了。】天书捂着心口,【但是,只有主人改写过。】
冶昙:你不是说自己一万岁了,子桑君晏才百来岁,如果是在他之前,你跟着的主人写的呢?
【咦,可我没有其他主人的记忆呀。】
子桑君晏:“师尊改写过?”
天道传承始自郁罗萧台主人,天书若有旧主,自然也该是他。
冶昙:“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你之前写了,‘兵解之后,天书不记得子桑君晏’,我也会没有你改写过天书的记忆。”
天书:【……】
子桑君晏声音低沉冷淡,毫无情绪:“如果写:天书更换主人就会重启,你会忘记自己能化形?”
天书惊恐到呆滞,这两个人在讲什么鬼故事:【我,我不要失去灵智,也不要跟着暄叶!】
冶昙迟疑了下,慢吞吞地问:他这样,算不算直接戳我伤口,我是不是可以说,没礼貌了?
天书冷漠:【不算。算你们戳我伤口。】
子桑君晏注视着冶昙:“怎么化形的?”
冶昙:“沾了你的血。”
“以前也沾过。”
“以前没有那么多。”
“有过。”子桑君晏平静地说。
冶昙一怔。
天书:【真有过,有一回主人体内的血几乎全流干了,我也没化形。我是沾了你的血才化形的。】
冶昙蹙了蹙眉:可是,我真的沾了他的血。
冶昙眸光极轻看着子桑君晏,翡冷色的湖,无边澄静温柔:“是因为你,才化形的。以前你,没有死。”
没有人那么看过子桑君晏。
子桑君晏墨色的眼眸极静,第一次不是因为天书要杀人而睁开心眼看一个人。
心眼所见,是万物的本质。
人生万物,只有通往生死两极的一条路,中间都只是行人于忘川涉水,河畔流雾泅湿生墨,因果误写的幻象。
任何人都有因果,除了子桑君晏。
那个人撑着伞行走在彼岸,那张脸冰雪着色极淡,眉画空灵,像只开在白露冷月之下皎白的优昙。
昙生刹那,被忘川似有若无的轻薄云雾所遮,他只看见两眼。
一眼,圣洁,虚妄。
秋水澄冷,眸生清净,只是往来涉水的行人自己的倒影,欲渡而无所度。
一眼,温柔,颓靡。
似是临水瞥见了河中的他,眼中的温柔清冷,昙花将谢一般漫不经心,似被人间的七情六欲污染。
红衣晦暗诡艳,肌骨冷皎禅清。
那条路上的行人往来不绝,混沌迷茫徘徊,且哭且笑,或执或疯。
只有他撑着伞,从容穿过人群,从未停下,遥遥走在最前面。
非人,非鬼,非妖,非天。
……
小熊猫人立站在地上,左右来回看他们:【所以,现在是……】
“两次。”
冶昙:“嗯?”
子桑君晏平静地说:“我杀了两次。他确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