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就喜欢将别人最珍惜的美好毁灭,好奇对方彼时的表情。
下一瞬,提议的那人指尖的旋风连同那根手指被折断。
他闷哼一声,竟没有惨叫出来,反而笑了一下:“有意思。”
他是炼虚境修为,那少年并没有攻击他,也不可能听到他说的话和意图,他手指折断,竟像是触发了什么言灵道意。
那少年方才斩杀陈箬竹时候,就看不出什么修为,像是凡人砍瓜切菜一样,就那么切了。
陈箬竹身上堆砌的法宝,楚红月砍了那么多刀都没有伤到他分毫,在那少年面前却像不存在一样。
可见,他修得是种奇怪的道法。
封不渝的手指本来漫无目的地点着椅背,顿时停了一下,他低声叹息,坐起来,回头看向那个还在笑的修士。
对方连手指断了都笑得出来,这会儿被封不渝懒懒看着,笑容却忽然一僵,脑门渗出汗来。
封不渝伸手,不轻不重拉着他的衣领,让他俯身靠近。
盯着他的眼睛,像蛇一样无机质,声音依旧懒懒,森凉:“别做蠢事,坏了长老的事,我会把你的元神抽出来,炼成一千份,一寸一寸磨成灰,磨一千年。”
那修士脸色成灰,仍旧在笑:“是。到时候不用峰主动手,我自己磨。”
巨峰云雾里的人一直望着那黑衣少年。
“你很在意你的花?但这花无根,纵使用灵力养护也活不下去。我可以让它长大开花,甚至化形。”
没有人发现,那根纤细孱弱的藤蔓在他说化形的时候忽然僵了一下。
黑衣少年望向巨峰上空,雩雳被云雾遮挡,本不该有人能看见他,但雩雳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少年看着他的眼睛。
少年重复了这四个字:“活不下去?”
那花盆中纤细的藤蔓像是什么黑暗贫瘠不见天日的土地里长出的一点半透明的气根,看不出任何物种,甚至连植物都很难确定是,只有一个嫩芽能证明身份。
雩雳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株植物,也不在乎他为什么在意。
一个瓷瓶飞下来。
少年伸手接住。
雩雳说:“这是妖族的生灵泉泉水,妖族也通常只在成形的植物妖兽濒死,或者珍稀的草木化形时才会动用生灵泉。这是妖族送给郁罗萧台圣君的礼物,只要一滴就能让它长大化形。”
少年听完,反手将瓷瓶扔了回去。
雩雳:“你不要?为什么?它会死。”
少年没有说话,仍旧抱着花盆坐在那里,心无旁骛用手笼着。
那株藤蔓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更加孱弱了。
随着少年的举动似有若无的灵雾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小心滋养着。
雩雳这才明白,为什么无根之花还能活这么久,原来是这个人拿灵气在养着。
他却不知道,不只是灵气,少年尝试过所有方法,灵石、灵玉、他的血,所有能这根纤细的藤蔓活着的方法他都试过。
在秣陵村的时候,那些曾经是修士的村人告诉他,他可以去仙门,那些仙门或许有修养生息的道法,正好一道宗的人那时候来了。
少年没有回答。
雩雳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了。
他瞬间闪身出现在对方面前。
一道宗的小弟们都惊吓后退,呆若木鸡。
雩雳穿着青衣,他没有做任何修饰,但所有人看见他却都记不清他的脸。
他好像是少年,好像是青年,好像是中年,又好像是个须眉皓白的老者。
他的声音也是一样,分不清年龄,只能确定应当是个男人。
雩雳看着毫无反应的黑衣少年,对方坐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垂眸环抱着花盆,一动不动,就像这里不是什么行峰,而是一片黑暗地底的废墟,他不是刚刚坐在这里,是已经坐了很多年。
“这是什么植物?”
“不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它?”
“我的。”
雩雳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少年一无所有,大约曾经被遗弃在某个地方,只有他和这个算不上植物的藤蔓,于是给自己找了个精神寄托。
好孤独的人,好强的占有欲,是觉得沾上了别人的气息,那花就不再完全属于他了吗?才拒绝这生灵泉。
“你不用泉水,它死了怎么办?”
少年平静地说:“不会死。”
他声音很淡,但认真,就像是他说了不会,那就绝对不会让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