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在他英挺的脸廓上停顿片刻,公羽川似乎认出了什么一般,略有几分疑惑地吐出两个字:“柏己?”
没等柏己回应,他身后的一群白衣少年就率先惊呼起来。
“柏己?”
“是我想象中那个柏己吗?”
“魔族少君?他怎么会在这?”
“庄师兄跟他会有什么过节……”
“魔君血脉不是很少踏足五洲,大多在苍梧足不出户地度过一生么?他却如此高调想独闯我们青玄宗?”
议论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
“魔族少君”四个字甫一入耳,庄栾脸色便瞬间更惨白了几分。
是了,他化名“木白”,拼在一起不正是一个“柏”字吗?
原来那通身如上古神祗般神秘强大的气息,统统是源自于,他本就是这五洲大陆之中地位身份最为尊贵的几人之一。
他这一次,当真是冒犯了招惹不起的人。
这一刻,懊悔如浪潮一般拍打过他心底每一寸,直将他晃得身形不稳,险些就此跌落在地。
柏己随意扭了扭脖子,随手弹了下掌心厚重的玄铁扇骨,笑:“原来你认识我,那就更加好办了。”
公羽川不动声色地回眸看向失魂落魄的庄栾,心下了然。多半是自己的弟子不知如何惹怒了这尊煞神。
可在自己的地盘上乖乖听话将亲传弟子交出,对他乃至整个青玄宗来说,却又是奇耻大辱,万万不可如此行事。
况且,他身为青玄宗宗主,面对魔族少君之时,身负的不仅仅是庄栾师尊的身份,更多的,他与柏己二人如今的一言一行,皆要为人魔两族肩负责任。
即便庄栾犯了错,那也是青玄宗的家务事,哪里轮得到旁人,甚至魔族少君插手代他清理门户?
——那与人族向魔族屈从臣服又有何分别?
沉吟片刻,公羽川道:“你父君上千年苦苦维系的平衡,莫非你今日一夜之间便要亲手打破?
现在退出去,我可以当作今日之事从未发生,改日必带着栾儿让他登门请罪。”
柏己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嗤笑出声:“打破?若真论打破平衡,你是不是应当问问自己的好徒儿,究竟做了些什么好事?”
顿了顿,他目光微凛,扯了扯唇角,冷笑:“事不过三,我已给了你们三次机会。”
随着他落下的尾音,赤红色的火焰便如惊涛骇浪一般掀起数丈高,来势汹涌地朝着青玄宗众人轰然压下。
零星的火焰自空气之中飘落,瞬间便点燃周遭数十米高的参天古树,瞬息之间便如一张火红的巨口一般将其吞噬殆尽,连半分灰烬都并未逸散,巨树便在众人骇然的视线之下化为一片虚无。
这一次几乎遮天蔽日的火海来势比起上一次更迅猛几分,公羽川心下微沉,抬手以剑意凝出广辽坚硬的防御结界。
玄衣在罡风之下肆意翻飞,柏己并不阻拦他的抵抗,薄唇勾起一抹凉意彻骨的弧度。
只见一片赤红的火焰瞬间便化作流水一般,在那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灵力结界之上均匀地铺陈开来,只听声声清脆的碎裂之声,在火龙的寸寸啃噬侵蚀下,防御结界一寸一寸摧枯拉朽般尽数碎裂,剑意凝成的灵力碎片被火焰争先恐后地上前吞噬殆尽。
见状,庄鸾连忙冲一旁愣神的庄栾道:“哥,趁现在,快些离开这里!”
修长指尖轻轻一点,直欲将整个灵力结界吞没的火焰,瞬间乖顺地随着他的动作重新悬浮于半空之中。因剧烈的冲撞而漫天飘飞的烟尘消散之后,众人身侧已如地裂一般下陷数尺,蛛网般细密的裂缝向四面八方延展,四周密林之中枝丫歪斜横陈遍地,不远处高耸的大殿也被气浪波及得坍塌了大半,残垣断壁欲坠不坠地挂在飞檐之上。
公羽川凝神调息,唇畔渗出一缕殷红血迹。
柏己拥有的苍冥邺火乃五洲大陆排名第一的神火,其中威势远非寻常修士能够抵抗,而柏己对于火焰的掌控更是炉火纯青,此刻心下恨意滔天心境不稳,攻势比起平日威力甚至更深远几分,饶是他也不禁因这一击受了内伤。
遥遥望见庄栾还仿佛生根了一般钉在原地,柏己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指尖下意识地摩挲扇柄上精致的雕花,低声喃喃:“庄兄,为何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