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眼睫却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他眸底涌动的幽邃与未尽之言。
若是再对她不利,他绝不会再如千年前那般后知后觉。他定会率魔族大军,踏平五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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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真这么说?”
温萝翻来覆去地将那枚传讯符看了许久,心下微有些怔忪。
的确是奚景舟的字迹。
不过,她倒是并未想到,柏己竟然这么佛系,佛系得不像是点家男主,反倒像是个修身养性的老大爷。
于他曾叱咤风云一时的风姿而言,千年前被八宫封印阵合力封印于苍冥深渊,显然是人生之中巨大的污点,她原本以为,柏己一旦破除封印重回五洲,定然要大杀四方,将千年前的场子找回来。
不过显然,与她一般想法之人几乎占了整个修仙界的百分之九十九,故而,柏己复生的这一个月之中,五洲大陆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这抹惶恐更是在他做出一家家灭了魂灯的举动之后达到了顶峰。
——有点千年前血洗青玄宗内味了,虽然这一次他杀的统统是已死之人。
但这“人死都不愿放过”的邪狞行事作风,实质上比他残杀存活于世的修士,更令人心中骇然。
然而,奚景舟传回的消息却又绝无谬误的可能。柏己当真没有半分对着这帮小辈复仇的心思。
他依旧是天边那轮炽热的骄阳,哪怕曾因情之一字心甘情愿黯淡了光辉,重归天际之时,却依旧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却又耀目至极。像是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神祗,在这世间再无留恋之人时,便潇洒化作一道赤红流光的匹练,遥不可及地远远横亘于近乎永恒的天幕。
温萝轻轻抿起唇角,咽下喉头的叹息。
柏己与公羽若之间那段浓墨重彩的过往,如今看来却似是天边一缕薄霞,风一吹便散了。即便曾热烈的相遇,那短暂的光阴却也仅是两人生命之中,弹指转瞬的须臾。
然而,这于漫长岁月而言几不可察的擦肩,却成了他以一生尘封铭记的心事。
“蔺先生。”温萝猛然回神,只见月纶正自右侧上座遥遥望过来,唇畔是恰到好处的柔和弧度。
“既然暂时各仙门世家并无威胁,我们即日便可启程返回云州。”话音微顿,“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隐约捕捉到什么百利无害的气息,温萝眼前一亮:“但说无妨。”
月纶却并未立即答话,闻言微微侧过头望向他身侧垂眸静坐的墨修然,冷白掌心自一袭锦葵紫袖摆之中探出,静静摊于墨修然身前。
他身侧那名头戴鎏金挑花抹额、面容俊秀天生含情的男人似是迟疑了片刻,才自储物袋之中取出一枚尖锐的碎片,轻轻置于月纶掌心。
那碎片泛着浅浅的淡紫色流光,看起来似是法器崩碎之后存留下的残片,可尽管仅有一片,却也可从其貌推测法器原本该是如何锋利惊艳的模样。
温萝只抬眸望了一眼,便抑制不住惊异地抬眸看向对面那一袭绛紫色外衫的俊美男人。
灼华残片。
合黎山那一战,殷和玉本命灵剑灼华寸寸尽碎,没想到竟被墨修然一片不落地捡了回来,珍藏保管了百年。
团子突然开口提醒道:“主人,奚辞水榭以铸剑术闻名于世,月纶和墨修然多半是想要借你之手修复灼华。”
果然,它话音刚落,月纶便抬手将残片远远抛了过来。
温萝飞快地凝神,周身骤然掀起一阵轻盈的罡风,霎时便如六月和风般柔和地化解了来势,轻飘飘裹挟着灼华碎片极缓地自半空之中悬浮而下。
殷和玉死后,灼华应当并未重新认主,如今即便仅剩残片,可上古神剑有灵,多半仍有余力辨认她的灵魂。
并未出手触碰面前的碎片,温萝只淡淡扫一眼,便缓声应下:“此事不难,只需将剩余残片交予我即可。”
铸剑而已,这又称得上什么相求不相求?如今的月纶未免太过客气。
她尾音还在空气中晃荡,房中便霎时随着这句话而诡异地沉寂了下来。
秦灵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撇过头小声道:“墨修然有多宝贝这堆碎片你是不知道,恐怕除了他那只傀儡,这便是他在这世上第二大的命根子。如今舍得拿出来让你过目已是不易,交予你恐怕更难。阿妤,你若是有空,不如去藏月门作客月余,云州不夜城风景极佳,闲暇还可去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