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随即,两人之间便陷入一阵莫名的沉寂,徒留漫天飞雪。
半晌,南门星蓦地笑了下,气息牵动体内伤势,又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惊咳,胸腔震动之下,原本便无时无刻不隐隐作痛的伤情陡然更添了几分难耐刺痛,比起当年火毒噬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似是也回想起了八百年未曾卷土重来的那抹几乎尘封在记忆深处不复追忆的痛楚,面上划过一闪即逝的黯然与空白,口中是近乎叹息地轻嘲:“千年过去,他倒是从未变过,还是遇上那女人便可抛下一切的愚蠢。”
罕仕冷冷一勾唇,半是讥诮半是感慨地开口打断:“看看你自己如今的样子,又有什么资格如此妄言主上?”
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掩下满目涩然凄怆,南门星一时间沉默。
是啊,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讽刺柏己?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成为了自己曾最不屑鄙夷的模样。
甚至这一刻,他心下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几分跨越时光的共鸣与无奈的认同。
千年前血染白雪的凄厉与那人倔强挺直的身侧翻飞的衣袂,早已在这漫长的时光之中沦为褪色而神秘的传闻。
可这一瞬,在他脑海之中却反倒无比鲜活生动,犹若昨日。
当时的柏己心下所想已是无人得知的隐秘。可南门星脑海中此刻却无端浮现出缥缈却笃定的感触。
他应当从未后悔。
不论是坠入深渊之前,指尖涌动的那一抹温柔至极的赤红流光,还是千年封印之中,夜以继日承受的折磨与蹉跎,他都应当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情之一字,向来不讲道理。
见他罕见地静了下来,罕仕迟疑了片刻,终是道:“她的身体……真的不可用了?”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姜芊。
“曦合石造成的损害连你都尚且险些无法愈合,极上草受天道制约,自然也无法修复这种程度的损毁。你恐怕要给她的灵魂另寻新的容器了吧。”
南门星缓缓抬眸,轻巧的动作间,却仿若裹挟着满目寒凉寂灭,他冷笑了下:“怎么?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时候你竟然假惺惺地感到懊悔自责,想要助我一臂之力。”
罕仕神色古怪地看他:“你这意思,是已经有心仪的人选?”
南门星却不欲再与他多说,袖摆一震,涌动的黑色雾气在他身畔如浓云般缭绕,浓稠翻涌着飘向幽蓝的天幕,在其中撕裂出一道如恶兽巨口般深谙的裂缝。
他意味不明地勾唇,弧度凉薄。
心仪的人选?自然是有的。
论家世地位、修为实力、外貌风情,放眼整片五洲大陆,应当也找不出第二人比那人更合适。
奚辞水榭家主蔺妤。
听闻她如今正于藏月门助墨修然修复当年陨落那名藏月门弟子的本命灵剑。
云州么……
想着,南门星一撩衣摆,缓步跨入虚空之中的裂缝,掀起一阵滔天气浪。淡黄色翩跹的衣摆遁入虚空不见踪影,仅余一片不甘寂寞的气旋在空中打转,缓缓坠落一片皑皑白雪,惊起雪沫飞浪。
*
正处于几人议论的焦点之中的温萝,却全然不知她自以为暂时无暇顾及的两位攻略目标,皆已无声无息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
她此刻只觉得郁闷无比。
【一片痴心】是与蔺妤身份捆绑的被动技能,根本不存在被她手动关停的可能性,直接残忍地抹杀了她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
这技能自她穿越至如今的时间节点以来,拢共出现过三次。而这三次则无一例外地,毫无正面成效不说,其中两次更是反倒狠狠地把她可怜的好感度直接拉到了负数。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自从那一日不欢而散之后,温萝就再也没能见到墨修然。
分明两人同处藏月门地界,更是有重铸灼华一事牵连着纽带,合该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却硬生生再未现身。
或许是经过那一日的旁观之后对她的铸剑术放下了心,亦或是厌恶她到了极点,之后就连每日温养灼华剑灵之时,他都并未再依着月纶先前所言,日日前来她房中任她差遣。
温萝心下微微一叹。这一次,就连她也无法给自己找出什么开脱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