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 在她来不及心下哀叹之时, 鼻腔便猝不及防涌入一股极为诱人的鲜香气息。
虽说修士以天地灵气锻体, 并不会感受到饥饿,可灵魂却似是有记忆一般, 温萝无端回忆起南门星支线之中,封王台每日变着花样络绎不绝涌上桌案的珍馐佳肴,那鲜嫩滑腻的口感和着条件反射分泌的唾液在口腔之中凝集。
一切仿若昨日。
还未等温萝来得及克制,便下意识喉头一滚,咽下了一口可怜的唾沫。
完了。温萝心下绝望地无声呐喊。
不出她所料,下一刻,便有一道阴寒的视线粘在了她假意人事不省的面上,其中裹挟涌动着的危险与不悦,浓稠到化不开,在空气中战栗着浮动,肆无忌惮地朝着温萝的方向如雨而下。
即便她此刻并未睁眼,也几乎能够在脑海之中描绘出南门星如今的神色。
——那双狭长上扬的沉郁眼眸,此刻定然蕴着莫测难辨的黑寂与森寒阴戾的杀意,和着那如淬了殷红血渍般幽然若鬼魅的红唇,如夜间肆无忌惮的索命鬼魅,而那道暴戾几乎凝为实质的视线,如今必定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方才她吞咽口水的动作实在是难以掩饰,如今再装下去除了贻笑大方以外并无任何有效价值。
她可以,她能行!
将这六个字在心下飞快地默念数十遍之后,温萝心下一横,缓缓张开双眼。
一时间,温萝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那双眼眸。
银蝶振翅般颤抖的睫羽之下,似是蕴着漫天星辰一般璀璨流转着细碎的波光,直欲引人下意识溺毙其中,溺毙于那春日山涧迷蒙的水雾,溺毙于三月桃雨霞光般的柔波,溺毙于其中洇开的那一片下意识泛起的涟漪与情意。
不知不觉间,南门星脸色不自觉狠狠下沉,深谙眸底翻涌着风雨欲来的潋滟暗芒,和着冰封千里的疏寒层层叠叠荡漾开来,在虚空之中骤然弥散。
他显然还没有足够变态到享受旁人围观他与姜芊之间的亲昵,亦或者说,他对于姜芊的独占欲已经猛烈到不可忍受旁人的视线有一分一毫、一时半刻在姜芊身上停留。
——哪怕是女人也不行,更有甚者,哪怕这个人仅仅是个将死的女人也不行。
一股幽幽清淡的昙花香气在空气之中沉默地涌动着,若有似无地被他沉缓脚步掀起的微弱气流拂动摇曳起来,隐约钻入温萝鼻腔之中,激起一阵令神魂微微颤抖的诡秘靡丽。
温萝视线自桌边背对着她柔软倚靠于椅背之上的姜芊身上挪开,若有所思地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不出所料,南门星正如她设想的那般,意味不明地垂眸睨着她。
此刻的她狼狈瘫软在地,周身受捆仙锁束缚,只得仰起脸来难耐地痛苦喘/息着看他。
而他则一如既往,一袭华贵繁复的淡黄锦衣,金冠墨发,肤色雪白,眉眼狭长,脸廓精致,如今气定神闲地立在她身前,将满室明紫色火光遮蔽了大半,在她身上拖拽出一片瘦长诡秘的阴翳。
温萝沉默地抬眸打量着他。
时隔许久,再一次相见之时,整片空间竟再一次巧合地铺陈开来一片云锦般的紫色光晕,犹若当年他们分离之时漫天涌动流金般的粉紫色晚霞。
南门星与曾经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眼眸依旧寂黑莫测,睫毛是寻常男子没有的纤长与浓密,如今眼睫低垂地瞧着她,那张过分漂亮的面上看不透思绪,无端显出几分阴郁诡谲。
“睡得好么?”他蓦地开口。
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温萝的答案,话毕,便自顾自微微蹲下身,眼神带着几分审视的打量,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扫了一眼。
半晌,他似是想到什么,红艳的唇微微一勾,弧度冰冷带着些许阴鸷的玩味。“既然你醒来得如此是时候,那不如现在就去死吧——只要你死了,阿芊便当真能多吃些。”
温萝喉头微滚,脑中灵光一闪,似有所感地看向他宽大袖摆之下摩挲的古朴墨色圆石。
死人是吃不下饭的,而他这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却瞬间便似一根细线将温萝心下朦胧的猜测一一贯/穿串联,一口气牵拉着浮出水面,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脑海之中。
这块不知名的圆石或许是某种能够召唤亡者魂灵的天材地宝——且与青焰魔岩一样,有着使用之上的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