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吟声此起彼伏,剑光裹挟着天道威仪势不可挡地穿透这方虚无的空间,掠过厚重的云翳直向上界飞掠而去。随着一声闷雷滚动般的轰然巨响,通天梯玉阶之中莹润的玉髓颤抖着流动,灵压穿透苍穹自遥远的不知名虚空之中倾压而下,巨石粉碎,古树歪斜,修为不佳的弟子甚至抑制不住地呕出一口血,面如金纸地勉强在原地支持着站立。
而以不远处仗剑而立的银发女子为中心,猛烈的气浪裹挟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向着四周肆无忌惮地蔓延扩散,空气似是随着此刻天地间沉寂已久的异象而迅速被抽离,空气急速下降,原本花香鸟语的三月阳春间,竟一息间纷纷杨落下雪来。
那晶莹的雪花幽然坠落她发间,转瞬间便没入如银河般蜿蜒披散于肩头的银发之间,更衬得她面白如冷玉,似落叶落入沉湖,惊起点点涟漪四散漾开。
下一刻,她便御空而起,烟粉色衣袂在周身流淌的剑风之中上下翩跹,宛若一只振翅而起的粉蝶,成为这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中唯一的亮色。
狂暴的风在虚空之中快速地凝集朝着她如江河交汇于汪洋般聚拢,千年来未曾如此浓郁的灵力在风中肆意涤荡,飘然而下的雪凝固在风中,一片片拼凑成自天幕悬垂而下的晶莹帷帐,在她身侧无声地沉浮。
温萝缓缓抬步,挺直的脊背上落下数道灼灼目光,却自始至终未曾弯折半分。她一步一步仗剑踏上这绮丽壮观的蜿蜒玉阶。
在她身影湮没于汹涌的云层之间时,落雪被日光融化。
一切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
在那扭曲的混沌虚无的空间深处,云烟浮动,日光与横斜的树影和朦胧的远山交相掩映着,在地面上拖拽出一道明亮的剪影。
翻涌的云翳无声地变幻,仙云缭绕之间,是一座恢弘壮阔的灿金色神殿。
空旷通明的神殿之内,玉阶拱合而上的王座之上,银发银甲的男人猛然睁开双眸,光华在冰蓝眸底流转,化作凌厉无匹的视线穿越虚空,不偏不倚地遥遥落在登临上界的女人身上。
面色狠狠下沉,五指不自觉收拢似是要将掌心象征着无上权势的银纹法杖捏入骨髓之中,四下无人,那虚伪慈悲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村村龟裂,铭渊缓缓勾出一抹凉薄残忍的笑意。
竟然还是让她突破成功了。一群废物。
不过,即便她当真突破前来上界,也不过是入瓮的猎物罢了。
来到这个他统领了千年的地方,他若想让她今日死,她又如何能够多活到明日?如今,她身边已经没了那些愚蠢的为了她能够出生入死的帮手。
典夏的剑意在她手中,又能够发挥出多少应有的威力?她的剑,绝非人人皆可游刃有余驾驭的存在。
……典夏的剑意在灵台之中无声地运转,数不清的剑气剑罡在虚空之中凝集,自四面八方交汇涌来,灵风尽数没入眉心,温萝只觉得额心传承印记猛然发烫。
温萝缓缓张开双眼,耳畔的风呜咽着掠过,似是预感到即将降临的灾难,在不远处琉璃瓦顶之上盘旋,细碎的金光随着树影婆娑的簌簌声响轻盈地闪跃。
千年前令她厌恶得周身血液凝固倒流、脊背发寒的声线在这一瞬间穿越时光,再一次随着无形蔓延的风肆无忌惮地钻入她耳廓。
似是冷哼了下,铭渊的语气辨不清喜怒,在静谧的空间四处飘忽逸散,与日光一同铺天盖地地倾落:“进来。”
团子抑制不住地作呕吐状:“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主人,都到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摆架子装逼好端端地坐在王位上等你去见他?!决战之时主动出门相见难道不是常识?!”
温萝冷笑:“或许他根本没有把这一切当作所谓的‘决战’——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一只手就能碾死的蝼蚁而已,哪怕是成功飞升上界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团子:“可我们已经获得了典夏的传承——典夏难道不正是他心底最为恐惧的克星么?否则,他也不会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三天两头倾巢出动地派人下界截杀你……”
温萝深吸一口气,剑花在腕间迸发出清丽绝伦的光晕无声地绽开。她缓缓抬步向前:“典夏的正统继承人和心机弟子的battle罢了,自以为名正言顺的冒牌货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头顶的阴霾,只能靠旁人以行动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