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这样才能杀了他!”
原不为注视着这个如疯似魔的女人。
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了一遍,唇边忽而泛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仿佛已将她从里到外看穿。
似乎带着怜悯,又带着讥诮。
迟晚晚本能受到冒犯,立刻蹙起眉:“你笑什么?”
“我笑宗主你想的太过天真。”
从出生起,原身就不被允许喊出娘亲这个词,恰好原不为也不想喊。
他突然上前一步,真气鼓荡起他漆黑的衣袍,凌乱的发丝随之飘舞。
他头上、肩上,周身上下,片片雪花被真气震荡开来,化作无数锋利的冰片,直冲迟晚晚面门而去。
杀气像飞雪一般飘荡开来。
迟晚晚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反应却不慢。她身形未动,只抬起一只雪白的手腕,手腕翻转间,无形的吸摄之力便在她面前形成了一道漩涡,将那漫天飞雪吸摄在掌心三寸之内,化作蒸腾水雾。
水雾在殿中弥漫,于极寒的温度之下,迅速化作丝丝白气。
她一双冰冷的眼睛,隔着水雾看向殿下的少年,仍是不见半分愤怒,语气中竟似十分欣慰:“好,这样更好!我本以为你优柔寡断,想不到竟有如此果断魄力,大大出乎我意料。”
原不为仿佛什么也没做一般,还饶有兴致地问:“宗主不生气?”
“我好得很。自古神兵先伤人后伤己,你若在那人面前也不手软,十年之后,那人当有一报!”说到这里,她竟是拍了拍手,又大笑起来,状极满意。
“所以我笑宗主天真。”
原不为残忍地打断她的幻想。
“父子相残,殊为可悲。但父既不爱子,又谈何可悲?”
正如你这亲生母亲,面对亲生骨肉挟杀气相迫,不也同样没有半分惊怒吗?
迟晚晚的笑意戛然而止。
“父不爱子,谈何可悲……”她喃喃念着这句话,眼神中的怨恨似乎更深了。
原不为又插了一刀:“父子相残?在那人看来,或许便是那陪伴他二十年的贴身佩剑当场折断,此痛也更甚百倍。”
原不为的话仿佛戳中了她从未想过的盲区,让迟晚晚眼中第一回 出现了茫然之色。若是筹谋多年,最终却不能给对方带来丝毫伤害,那么她这十年的怨与恨,岂非只是笑话一场?!
心脏中那时时啃噬着她的火焰似乎再也压制不住,与怨恨不甘一并爆发。她凄厉地叫了一声,立时便发起狂来。
“整整十年,我忍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竟是白用功!”
平地似刮起飓风,汹涌如潮的真气喷薄而出,但听无数噼啪声响,四周地面几乎被犁了个干干净净。漆黑的丝绦宛如钢铁铸就的长鞭,猛然击向原不为。
“……既如此,我留你又有何用?”
殿内响起刺耳的尖啸之声。
原不为轻轻叹了一口气,双袖向前一推,足尖便点地而起,只是向边上侧开了一寸,便轻飘飘避开了这一击。
而那丝绸也在转瞬间变向,继续向原不为袭来,他再次向着旁边一闪。
以他这具身体的实力,本不该如此轻易闪避。偏此时的迟晚晚内息混乱,精神极不稳定,本就破绽百出。若是恰有一位精通刺客之道的一流高手在此,出其不意之下,只怕立刻能让其身死当场。
“宗主所求,我能帮你。”
少年的身影从容于漫天攻击中闪避开去,宛如闲庭散步于花丛之中。在这等险境之中,他竟还能徐徐吐气开声。
“如何让人痛苦,不甘,追悔莫及,只需毁去他最在意的事物便是。”
“那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迟晚晚一时情绪失控,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含恨道:“自是容清月那贱人!还有他天下第一的剑道。”
“容清月最在意的是什么?”
迟晚晚顿了顿,道:“那贱人最在意的从来不是他,而是玄月宗的传承!”
“那便是了。”随着迟晚晚恢复平静,原不为也轻飘飘落在地上,轻声道,“毁掉玄月宗,就毁掉了一个容清月,半个楚天南。”
迟晚晚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而剩下半个……”原不为语调平平,轻描淡写,“交给我。”
“不出十年,天下第一剑,便会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