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劲吹,将男人眼底的那几簇火星子吹散了。
“那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力了。
苏雪至沉默了片刻。
“你留过洋,一定也听说过西式婚礼上男女双方的誓词。无论是顺境逆境,健康,还是疾病,彼此承诺,相守一生。”
“这就是我的想法。我期待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说,我爱你,除了死亡之外,什么都不能叫我们分开。”
她看向面前这个挡着自己道的男人,最后,一字一字地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轻易不说出来吗?因为这太难了。要怎样的幸运,才能有这样的相遇。”
“你看,我们已经算是经历过生死考验了,我等到你平安回来,你也来找我了,说你想要履行你的诺言。然而,就在刚才,当我再次问你,将来如果你又面临着和这次一样的生死和危险,你会不会再次将我推开。你没说话,但我在你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犹豫。所以你指望我怎样?再一次毫无芥蒂地全心投入你的怀抱,然后等着下次,你再以保护我的名义然给我离开你?”
她忽然抬手,从自己脖颈的衣领下,扯出了一根细细的红色丝绳。
丝绳的下面,挂着一枚素金的指环,如项链的坠。那指环本贴着她的肌肤,一直静静地藏卧在她的胸口。
她用力一拽,丝绳断了。
她俯身靠了过来,像当初他抓住她手时那样,抓住了他的手,将戒指放回到了他的掌心里。
“现在可以放心地交还给你了。”
“让道吧。”
他定定地握着掌心里还带着她体温的戒指,人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她蹙眉,忽然,眉头舒展,冲他一笑,微微挑了挑眉。
“怎么,贺司令你还不让道,是想继续和我保持以前的关系?”
她打量了他一眼。
“往后我们不但是合作的伙伴,你要真觉得有必要继续保持以前的关系,我也可以考虑。”
她说完,调转马头,足跟轻轻踢了下大公马的马腹。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大公马哕哕了两声,立刻撒开蹄子,撇下那个男人,疾驰而去。
第149章 (贺汉渚扭头望着她纵马疾驰...)
贺汉渚扭头望着她纵马疾驰背影渐渐远去, 心头弥漫着一阵无力的沮丧和迷乱。
他是个不该心动,更不能放纵感情的人。但就是这样的自己, 心动了,放纵了,和她走到了一起。那么保护她,尽他所能,这难道不是他应当的担当和本分吗。
她说她理解他。
既然理解,她应当感动,为他的平安归来而欣喜。
她刚才却都说了什么?
她说他令她失望了。
她还说, 她期待他对她说, 他爱她,除了死亡之外, 什么都不能叫他们分开。
他承认,这句话极是动人,极是美好。
但是这句话, 却又是如此的缥缈和遥远,于他而言。
他立于泥潭,所以他需要将亲人和他爱的人高高地托举住, 用自己的双臂。
然而现在,要剥去他作为男人的伟岸盔甲,向她袒露他从不愿为人所知的软弱和胆怯的那一面,再将她彻底地从岸上拖下来,令她和他一道去承担一切肮脏和龌龊, 甚至是死亡的威胁?
他从未想过,也根本没有去想过这样的一种感情。
他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一片乌云从野地的地平线上起来, 在风的推动之下,迅速地翻涌、扩展, 太阳消隐了它的光辉。
不过片刻的功夫,盛夏的晴空便转阴了。
一阵狂风大作,卷着地上的草叶飞舞。胯下的坐骑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抬着马蹄。
很快,一点雨滴随风,重重砸在了贺汉渚的眉头之上。
他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醒神,慢慢低头,盯着她刚才放回在了自己手心里的那枚指环。
他闭了闭目,睁眼,捏紧五指,喝了一声坐骑。
他回到马场的时候,大公马已经归厩,她却不见了人。
马夫告诉他,就在他们骑马出去后没多久,王家的一个管事便找她到了这里,一直在等着,刚才她一回来,就跟着王家人匆匆走了。
前两天王太太带着刚出院的王庭芝也暂时回了这里,贺汉渚是知道的。
“出了什么事?”他压下心中那如塞垒石的烦乱之感,问道。
“是王太太找苏少爷的,说王公子的情况又不大好了,请来看的医师束手无策。苏少爷就先走了,叫我和你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