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顾婉蕴那句‘李狗剩同志实在太臭了’已经在整个勤务部传开了,没人能对这样一个影响勤务部形象的人有好感。
“打电话是吗?登记一下,三分钱,哦对了,你手洗了吗?我这电话别人可还要用呢。”
李狗剩脸色更加黑了,咬着牙一字一句:“我。洗。了。”
通讯员莫名其妙看了李狗剩一眼,“洗就洗了呗,咬牙切齿吓唬谁呢,赶紧打,这下班吃饭的点,快点啊。”
说着,电话被推了出来,通讯员嫌弃的将帘子一拉,缩回了里面。
李狗剩冲着帘子无声的啐了一口,这才拨通了电话。
“喂,是果寨村大队吗?对对对,我是李狗剩,让我老婆钱香兰接下电话。”
村里的电话只有大队里面有,李狗剩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回应。
“喂,狗剩啊,军区条件怎么样?”
李狗剩小心看了看周围,捂着听话筒小声道:“钱青旺没给我安排成助理也就算了,现在我进来当个小杂工,还要被人欺负。”
接着,李狗剩压着声音,将顾婉蕴的事儿说了一遍。
“刚才那报告底下明明白白写着顾婉蕴那臭娘们的名字,你赶紧给钱青旺打电话,问他到底怎么办,我这走关系的事儿到底能不能瞒下去。”
钱香兰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青旺能帮忙已经够了,你比给他找麻烦了!”
李狗剩一顿,癫狂一般的抱着电话筒:“滚你马的,少跟我废话,帮我怎么了?是你们欠我的!好啊,好啊,反正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我自己动手也行,到时候我要是出了事儿,你们钱家的破事儿我都给你们抖出去!”
李狗剩说完,‘啪’的一下把电话挂断。
通讯员从里面探出头来,看着已经离开的李狗剩,厌恶的翻了个白眼。
而李狗剩出了勤务部后,却没急着去吃饭。
他是个苦命人。
从小爹娘没了,小时候还有爷爷照顾,等七岁后爷爷死了,他就几乎是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
小时候营养不良,导致李狗剩个子从十五岁那年就停止了生长,他又矮又瘦,天天被人欺负。
李狗剩就这么凑合着到了二十多岁时,他也终于到了想女人的岁数。
结果大着胆子扒了回村里寡妇的窗户,还得人抓到批了一番。
李狗剩本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光棍时,钱家的姐弟俩忽然将他接到了家里。
钱青旺本来是下乡的知青,城里有家,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甘愿将姐姐钱香兰介绍给李狗剩这种人。
一开始李狗剩也不相信天上会真的掉下馅饼,还砸到了他头上。
他就好像活在梦里一样,在钱青旺的支持下,跟钱香兰结了婚。
但不到一个月,李狗剩就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能撞上钱家的狗屎运。
钱香兰怀孕了,而且已经三个月。
结婚后,钱香兰对李狗剩并不差,相反还一直客客气气的,李狗剩痛苦过,挣扎过,但想想自己能够在乡下有房子住,还是接受了钱香兰。
知道六个月后,孩子提前被生了下来。
生产当天,钱香兰死活不愿意请产婆,更不让除了家里人外的任何一个人进去。
当李狗剩从钱青旺手里接过孩子那一刻,险些吓得给扔到地上去。
孩子早产,但九个月眼睛已经能睁开一半。
其中一只眼睛里,瞳孔是接近灰色的,而孩子的十根手指,有七根都少了一半的关节,没有指甲。
这样畸形的孩子,在以前是被视为不吉利的存在,有人家干脆会给直接溺死。
可钱青旺姐弟两个,却苦苦哀求李狗剩,希望他能接受这个孩子。
李狗剩一度以为,是钱家姐弟心底善良,直到某天夜里,他提前下工回家。
隔着门缝,听到了钱香兰娇滴滴的喊着青旺为‘旺儿。’
两个人不知道已经在炕上纠缠了多久,腊月天竟是都满身大汗。
“同志你干什么呢,挡路了!”
一声呼喊,将李狗剩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这才侧身让路,随后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水泥地。
他从生下来,老天爷就欠他的。
现在好不容易能从乡下泥地走出来了,他会用尽一切办法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