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闻见一股草药味。
沈浮桥将匕首消了毒便吹灭了油灯,转眼是宁逾安静的睡颜,他靠在桶壁,双臂趴在桶沿上,头就软软地枕在上面,长发铺下来,遮住了小半张精致的脸,看起来很是乖巧温顺。
沈浮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在浴桶边半跪而下,轻轻唤了声:“宁逾。”
宁逾没反应,他便又叫了几遍,最后实在叫不醒。他等会儿还要上山采药,此刻又不敢贸然上刀,只能先尝试用绷带缠住昨晚处理过的小臂。
明明此时吵醒他才是正确做法,沈浮桥却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他似的。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连宁逾枕在头下的小臂都抽不出来。
沈浮桥无奈叹气,只能一只手将宁逾的头抬起来一些,另一只手试图将小臂拿出来。最后虽然成功了,但宁逾不知道怎么回事,顺着他手的力道便往他怀里靠。此时沈浮桥一手握着宁逾的小臂,一手悬在半空,怀里多了些重量,他往下看了看,大脑有些宕机。
“宁逾?”
还没醒么……
沈浮桥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决定忽略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定了定心,从格盘里拿起了一条绷带,细致地给他缠上了。
他太专注了,以至于都没发现怀里的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动作微微出神。宁逾轻轻嗅了嗅从他手上和衣服上传来的苦涩药味,居然久违地觉得安心。
于是他嗓音沙哑,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意味:“……沈浮桥。”
沈浮桥动作一顿,松了口气似的:“醒了?”
“嗯。”
他单是应了一声,并不动作,沈浮桥不得已出言提醒道:“可以坐起来吗?”
宁逾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弱:“我没吃饭,没力气。”
沈浮桥内心疑惑,这鲛人族胃口也太大了,昨晚吃了那么多,睡一觉居然就消耗完了吗……
不过让他靠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等会儿去做饭,你醒得正是时候,现在先给你包扎一下。”沈浮桥解释道,“不然的话伤口会恶化。”
“嗯。”宁逾轻声应着。
沈浮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觉得今天的宁逾有些乖,心又不自觉地软了软,动作也更轻柔了些。
包扎到腰身的时候,沈浮桥有些难办。水漫过了腰,然而无论是抱他起来先把水倒了,还是让他自己坐在桶沿,都不太现实。
正当他为难之际,宁逾仿佛察觉到他的难处,抬起两只裹缠好绷带的小臂抱住了他的脖颈,将腰从水里提了上来。
沈浮桥有些惊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宁逾是在配合他。他的动作难得有些乱,该拿棉布先给宁逾擦水的,却拿成了雪白的绷带,等缠了一圈才发现不对。
“快一点,我累。”
宁逾明明是冷质声线,凑在沈浮桥耳边偏生有一种呵气如兰的意味,不像是海底冰冷的鲛人,倒像是山里跑出来勾人的精魅。
沈浮桥的手顿了一下,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这傻鱼不是很喜欢耍脾气么……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又乖又软,处处配合?
但话说回来,配不配合倒是其次,问题是……他们关系有这么亲密么?
沈浮桥不想让这种姿势再继续下去,飞快地给他处理好了伤,便拿起绷带缠上了,最后布料长度有余,沈浮桥心中微乱,一不留神就给打了个蝴蝶结。
“……”
还好是在背后,宁逾看不见。
“好了。”沈浮桥将宁逾的长发放下来,温声提醒道。
宁逾没答话,沈浮桥收了刀放松下来,才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发颤。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把宁逾想得太强大了。因为原剧情的影响,他一上来就给他打上了爽文主角的标签,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对立面,甚至忘了他也会怕疼,也会战栗。
更何况此时他只是一条落难搁浅的鱼。
沈浮桥恻隐之心又起,抬手拍了拍宁逾的背脊以作安抚。
宁逾的头发很长,暗红色,如藻般卷曲,柔柔地披散在身后,摸起来手感出奇地好。
“……沈浮桥。”
宁逾闷闷地唤。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浮桥此刻颇有耐心,等了他好一会儿,即便是一直没有听到回应也生不起气来。
宁逾棱角尖锐的儋耳抵住了沈浮桥的下颔,仿佛只要他一偏头就会被划伤。沈浮桥接触宁逾时不得不小心,因为他身上太多危险的东西,无论是指甲,儋耳,尖牙,还是那双湖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