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时间,刘信能整理出这么多消息,实在出乎荀宇的意料,他再次觉得自己捡到宝的同时,也有一丝丝压榨老人的愧疚。
“刘大人辛苦了。”
“不敢言苦,若能解了尹州之难,臣粉身碎骨又有所何惜?”刘信一躬到底,泛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染着无数风尘。
他这样豪情壮志,荀宇刚冒出头的不忍心瞬间就被打散了,“好好,有大人这样的忠臣义士,尹州之难何愁不解?”
刘信被这顶花花轿子抬得老树开新花,浑身透出一股□□。
“愿为王爷肝脑涂地。”
“哈哈……”
读史的时候,荀宇就总是被文人这种夸张的情怀逗笑,又总是被他们感动,因为有些人真的能做到。而从刘信眼里,他看到了粉身碎骨肝脑涂地的决绝。
放下这些闲思,荀宇正色道,“今天城中的粮商捐了四十多万担粮食,明天刘大人和巩将军带着粮食去四郡二十三县赈灾,能起锅灶的人家直接发粮,每户按人头给,一人两斗。另外在各城门口搭锅施粥让流民果腹,早晚两回,粥要插筷不倒……”
四十多万担粮草?刘信和巩梵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荀宇还有话要吩咐的样子,忍着一肚子好奇上前领旨。
荀宇又看向荆楚,“荆将军,你着人去各州郡传本王的命令,严禁各州长官收容尹州的流民,同时在各城中散布消息,就说朝廷的赈粮和赈银半月后就到了,赈粮每人两担,赈银每人五两,先到先得,赈完即止,童叟无欺……”
“噗嗤——”不知谁笑了出来。
荀宇咳了一声,“别笑,不管怎么说,要让百姓自觉自愿的、马不停蹄的回来。”
他语气轻松,心里却是沉甸甸,瘟疫若是随着流民传出了尹州,整个大齐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荆楚抱拳,“是,王爷。”
“至于荥阳,你亲自带人去。”荀宇从袖里掏出一封信,“将这封信交给陛下,父皇看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荆楚双手接过书信,“末将领命。”
荀宇吐出一口气,最后将目光落在王留春身上,“王院正,这瘟疫你可有把握?”
王留春站起身,拱手,“明早就能定下疫方。”
“……”
他这般轻描淡写,荀宇觉得也许是自己把瘟疫想的太凶险了。
“那我就静候王院正的佳音了。”
瘟疫一解,其他的不足为惧,荀宇彻底放下心,“诸位忙了一天,都去歇息吧。”
“……”
王爷你好像有什么谜底还没揭。
话题突转,刘信,巩梵、荆楚你看我我看你,后两人更是推推搡搡,最后还是刘信站出来,酝酿了一会儿措辞,语重心长道,“王爷啊,把流民收拢回尹州是对的,可若是失信于民——”
每人两担赈粮,十万人就是二十万担,每人五两赈银,十万人就是五十万两。这么多钱,这么多粮,要从天上取啊?王爷要是兑现不了承诺,民变事小,对他的声誉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
荀宇领会他的好意,笑着摇头,“刘大人不必担心,钱粮都已经在路上了,半月之内就能到达尹州。”
竟然是真的! 也对,王爷那么受宠,皇上同意让他来赈灾肯定是有准备的。
刘信心里自动给荀宇的话做了注解,巩梵和荆楚亦是一脸恍然大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里。
荀宇看在眼里,泛起笑容,这样也好,省得他费心解释了。
“是臣多虑了。”
“无碍,大人也是为了本王好。”
两人对视一会儿,刘信没有挪动脚步的打算,荀宇也不好意思出声撵人,只能继续看着他满是褶子的老脸。
“王爷,嗯,那十万担粮草,能否为下官解惑?”尹州的粮商有多抠他是知道的,一口气捐十万担,王爷这是吐了多少血?
刘信问的这么委婉,荀宇却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捐万担者本王承诺他们三代科考,捐千担者本王许他们的名字写进尹州志。”
“这样啊……”刘信神情恍惚地走出去。
鸟为食人求名,自己十年寒窗苦读,二十载小心为官,竟敌不过人家捐几粒粮食?真是太难过了。